达伦除了在城里张贴公告,他甚至还让这些年越发壮大的送信人协会把推恩法令宣传到辖下的每一个村庄,甚至连被其他三位大贵族控制住的王室领地都要过去跑一趟宣传他的推恩法令。
王都的伊诺斯大街原本是个颇为冷清的街道,这些天就变得热闹多了,不停地有工人在这里搭建义诊使用草棚,城中居民得知义诊的消息,很多都自发过来打扫这个冷清脏乱的街道。
王都上层那些大贵族,一直在偷偷留意着达伦他们的举动,尤其在得知那位殿下颁布的推恩法令,大伙儿们面上虽然一直在赞扬殿下的仁慈,但私下却纷纷嘲笑他这一举动。
“那位殿下,我说他还真是奴隶出身没错,对那些下等人抱有这样没用的仁慈心……”
“啧啧,你听听:给领民推恩义诊——搞这样的举动,那位殿下难道是想让那些下等人对他感恩戴德?下等人的感激能有什么用处?”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他跟在那位乔里副主教身边久了,觉得教会宣扬圣主要我们无私奉献、仁慈眷顾的信条都是真的,都应该要好好虔诚地执行……”
“咦,恩顿伯爵阁下,你怎么不说话?”有人注意到了恩顿伯爵不同以往的沉默,按理说,这位喜欢热闹,还擅长说漂亮话的伯爵阁下这时不是应该说些听起来漂亮但又暗暗带着讽刺的场面话吗?
“没什么……咳咳咳,我最近喉咙有些不舒服,所以不好说太多话。”恩顿伯爵假装咳嗽,刻意压着嗓子说道。此刻他的内心其实很是挣扎烦恼,哎,哈德思大主教说那位乔里阁下或许有办法治疗自己无法生育后代的毛病,可是看对于义诊的这个反应,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找乔里阁下治疗。
“唉,那您该去找大主教阁下或是他的弟子看看喉咙了。”有官员对恩顿伯爵说道。
有子爵说道:“听说那位殿下曾经的主人,那位乔里阁下的医术似乎也很好,南边的贵族们都把他的名声传过来了,连大主教这次也是南下找他讨教医术,才发现达伦殿下的。”
“嘿,你这么说,是不是想找他治疗?”
“怎么会,我们不是有大主教阁下吗?”他们这些上层贵族已经统一战线,表示可以不动声色表示尊敬,但是私下却能忽视达伦殿下的法令,连同的达伦殿下身边的随从助手,他们也是内心鄙视看不起的,怎么可能愿意屈尊降贵地找南边那位下等人出身的小牧师治疗,哪怕他医术再好也不行。
这是关于他们上层贵族的骨气和面子的一件事,相信第一个出头去找那位乔里副主教看病治疗的王都贵族也会被大家所鄙视的,那样做的人就是在背叛他们统一的战线,严重一点都会被他们这个圈层所排斥。
……
跟贵族们嘲讽不屑不同,底层的平民们在得知了达伦殿下颁布的推恩诏令后,想要过来看诊的病人有很多,有些住得远一点的村民,干脆背上干粮提前一两天往王都这里赶。
等他们来到伊诺斯大街,就发现这次义诊搭建的棚子很大,长长的占了二十多米,乔里十几个学生一一分开,依次坐在自己的就诊桌前,等待病人们排队就诊。另外,在看诊区的对面还有一个汤药区和药草区,那是给不同程度病症的病人排队取药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是哪里不舒服?”
“教士老爷,我叫欧瑞,住在马克大街的小巷子里,我平时总是在咳嗽。”
“咳嗽?咳了多久了?有没有流鼻涕?吐出来的痰液是什么颜色的?”
“有两三年了,一到夏天就咳,吐出来的口水有时白色,有时又是黄色的……”
“把你的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萨姆检查完就低头写诊断单和药方,然后交代对方拿着药方,过去隔壁的汤药区排队打药汤。
乔里很放心地把义诊棚区暂时交给学生们看顾,而后他就带着大主教派来的教士们站在一旁观摩,给他们讲解义诊看病、排队取药的流程,还有他的学生们又是如何诊病和开药的……
“咳嗽有好几种,风寒咳嗽会全身肌肉酸痛,怕冷头痛,有白色痰,流清鼻涕等……风热咳嗽是口干鼻塞,有黄色痰,喉咙痛。”乔里在一旁给这些教士们仔细解说咳嗽的区别和不同的治疗方法,“如果是你们给病人看病,一定要注意问清楚病人的病症,不要胡乱诊断,最好是对照我们《新医典》上的病症区别来判断病情,再来对症下药。”
“我们这次带了不少草药过来,虽然做不到让每个病人都配备足够的药草,但是病症中度和重度的病人起码能得到一包药材,病症轻的可以让他们到药汤区排队打一碗对症药汤,再告诉他们对症的自然食物治疗法,让他们有条件的就自己用食物来调理身体。”
哈德思大主教这次派过来的教士们出身都不是很高,大多是一些小贵族或是乡绅之子,他们身上的资源不多,也不算天资出众,未来可能就在牧师一职上终老,所以他们身上不像其他出身高贵的贵族教士一样性格高傲,总体来说还是很好沟通,有心想在治疗上多学一点东西,也愿意听从乔里这个南边过来的副主教的吩咐。
对于哈德思大主教给他安排的这群不惹事、愿意主动配合的帮手,乔里总体来说也是比较满意的,当天就给他们每人送了一本堂区印刷工坊出品的《新医典》,又快速给他们简单培训了两天,义诊的时候也让他们在一旁观摩了两天,才去安排他们给自己的学生打下手。
“芬妮!芬妮!”多日后,杰西大婶匆匆忙忙地跑到科力尔村庄的女儿家,“你在家吗?”
“母亲,你怎么来了?”芬妮放下手中的活儿,连忙站起来迎接母亲。
“达伦殿下给我们推恩义诊的事儿,你知不知道?有去王都治疗你那里的流血症状吗?”杰西大婶连忙问女儿。
自从女儿前年难产,生下一个死婴后,她的下面就时不时流血,每到那几天小肚子更是疼得不行,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还没有去……”芬妮脸色蜡黄,小声地说道:“我那里不舒服,总不好告诉教士老爷……”
“嘿,你快跟我过去吧,这次义诊里有好几位医术很好的女医士,有个叫珍妮的小姐,她给我们女人治病特别厉害。露西亚上个月不小心流产了,也跟你一样总是流血,就是这位珍妮小姐帮她止住血的,才吃了三天的药,露西亚的脸色就红润了很多,我就是听说了她的事情,才急急忙忙过来找你的。”
“真的吗?母亲?”芬妮听见这事,心里也激动了。
“当然了,这个月义诊的活动都不收我们诊费和药钱,你跟你丈夫说一声,就和我一起过去城里看病吧,等治好了再回来。”
“恩!”芬妮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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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主教区这边,达尔执事和正在和几位牧师聚餐,顺便聊聊最近的教区事务,不知不觉间便说到了王都最近的义诊活动给教会带来了不少新信徒。
“我不明白大主教阁下为什么不让我们或是他的弟子过去帮忙。”有懂得放血疗法的资深牧师说道:“明明我们跟阁下的弟子也精通治疗,大主教阁下却偏偏就派一些新招收的小教士过去,不然那些好名声就都是我们大主教区的了。”
“算了吧,那位殿下颁布的推恩令不是说,派的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乔里牧师吗?”这人特意把“亲近”二字加重语气,“这一点,我们可比不了人家跟殿下的亲近关系。”
在场的众位牧师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正巧仆从们捧着餐盘过来给他们送餐,桌上很快就摆满了美食佳肴:小麦牛奶粥、胡桃馅饼、切片白面包、夹馅草菇、红酒酱鸡、开胃大麦布丁、煎鱼、浆果果冻,以及一瓶鼠尾草酒。
“哈,阁下,您说得也有道理。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先吃晚餐吧,待会儿把那些派遣出去的教士们喊过来问问。”
“诸位,一起享用吧。”
等他们晚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刚好有仆从禀告那些派去义诊帮忙的教士们回来了,就叫了仆从喊他们过来,询问他们这些日子在义诊做了什么,有什么见闻?
年轻的教士们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前,把自己帮忙写病例、给病人打药汤、引导病人排队就诊的事儿告诉给大主教区的资深牧师老爷们,又称赞乔里阁下和他的弟子们治疗本领很好,懂得怎么搭配草药来给病人们治疗病症,并且治疗效果很好。
“等等,你们是说乔里阁下的妹妹也跟他学了医术吗?”某个牧师脸上有些不满,倨傲地说道:“教会的手艺,怎么那位乔里阁下还把它教给自己的家人?而且她还是个姑娘,不止是她,我听你们刚刚说是还有好几个姑娘也在那里看诊?”
“是的。”几位年轻教士有些忐忑不安,为自己刚刚说那么多事情出来,而对乔里阁下感到抱歉,可是执事老爷的询问,也让他们不敢隐瞒。
“哈,你还不知道?”这时,波尔德牧师倒是主动说道:“那部大主教阁下很宝贝的《新医典》,就是乔里阁下写出来的,可以说这份手艺几乎是乔里阁下弄出来的,他的治疗手艺怎么可能不让自己的亲人学?就算自己把治疗方法献给了教会,可他想出来的手艺,乔里阁下当然是想教给谁就教给谁了。”
这话说得好像每个字都正确,可教士们听着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妥,总觉得波尔德牧师老爷不赞同乔里阁下的这种行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