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不自觉将眼神落在剧组咖位最大导演的身上。导演低下了头装看不见……最终还是八面玲珑的副导演站出来解围。董文茵当即点了一首劲爆的经典韩流热歌,异常自我陶醉地高唱起来。只是歌声五音不全,歌词也含糊不清。实在是呕哑嘲哳难为听!“文茵姐!”“自己人!别开腔!”立刻有人上前要去抢夺她的麦克风。能混娱乐圈的都是人精,瞬间将尴尬笑闹而过,上一秒的面面相觑已是过眼云烟。倒是那个男经纪人很是落不下面子。段荷深深怀疑他因为霍嘉容的冷待气坏了脑子。——这首歌我们小婉学过,让小婉给大家跳个舞助助兴。——我们小婉的腰可软了。这样不合时宜的、把女性当表演工具,充满了“权色交易”暗示的话,怎么能出现在一个拍摄大女主剧的剧组里?一群人起哄也不是,不起哄又怕气氛再度陷入尴尬。被单独点名的新人演员几乎是瑟瑟发抖。经纪人好似完全看不懂周围人的脸色。他三两眼锁定了目标,一把将躲在人群后面装鹌鹑的女孩子拉了出来。小婉猝不及防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脸色猛地一白。她看起来想要做出礼貌微笑的表情,眼眶中却已经泪水盈盈。女人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紧紧蜷起。那些在舞蹈学院练习过的动作分明就篆刻在脑海里,手臂却好似有千万斤重,无论如何也摆不出熟稔的肢体动作。段荷再也看不下去这样的场面,立刻就要起身制止。霍嘉容已经先人一步开了腔:“帮我点首《深夜港湾》吧。”董文茵长舒一口气……她马上在点歌台上cao作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场众人哪里听过“高岭之花”唱歌?霎那间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舒缓又温柔的前奏渐渐响起,如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环绕的音响中涌来。董文茵坐回段荷身旁,轻轻撞了撞段荷的手肘,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欸欸,小荷,你听过霍影帝唱歌没?”当然听过。段荷早已经听得厌烦疲倦了。她的眼神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攥住酒杯的手紧了紧,将玻璃杯中余下的酒水一饮而尽,与副导演低声耳语:“文茵,等霍嘉容唱完歌就直接招呼开席吧。”“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说罢,段荷就披上风衣,悄无声息地离开座位,轻轻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高强度工作之前应该保持良好的状态,长时间不沾五荤,段荷都感觉自己快要遁入空门了。好不容易借着剧组聚餐的名义,才得来了可以微醺的一日消遣,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场本该和乐融融的剧组联谊,被两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搅和得天翻地覆。段荷没留神多喝了两杯,高浓度烈酒后劲儿十足,吹了会儿暖气酒意便慢慢上涌。淡淡的绯色,将段荷白皙的脸颊熏染成更加妩媚动人的模样。她抚摸着自己guntang的脸颊,脑海里却无法自抑地浮现起许多往事来。最情爱缱绻的时候,霍嘉容与段荷在露台相拥。露台外是沪市的标志性建筑“东方明珠”,星星点点的灯光像银河倾倒在人间,二人呼吸之间都是段荷身上的香水气息,香槟玫瑰的馥郁芬芳中,他们感知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深夜港湾》舒缓的乐章在空气中流淌,霍嘉容只为段荷一人独唱:听听北风声多么冷快收紧你臂弯。长裙随急风飞舞似浪漫,却在别时人渐散。黑色丝巾风中飘满寂寞荡入这港湾。随霓虹千盏风里我独站。……一种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在段荷心间翻涌,有掀起惊涛骇浪之势。她有些心烦意乱,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羊绒地毯上,不知不觉就行进到了长廊尽头,突然很想抽一支烟解解乏。侧过脸就看见洗手间门口,恰好放置着“正在维修”的警示牌。怎么不算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呢?她施施然走了进去,酒店中常用的香薰气味会让人不自觉放松神经。再三细致寻找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烟盒来。混影视圈的演员,大多都有演绎角色抽烟的经历。再加上经常熬夜拍戏,工作压力又大,一忙起来不抽烟很难扛住。但电影拍摄一般都是演员本人配音,她偶尔还要客串一把影视剧里OST的演唱,有一定的保养嗓子的需求。再加上公共场合抽烟对形象不好。所以尽量少抽,尤其是在外面,会格外克制自己。香烟被段荷夹在修长的指间,分明是极为随性的动作,却自带一种风流矜持。她把烟嘴含进艳丽的两瓣唇中,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卷发用一根簪子挽在脑后,免得精心保养的头发被烟熏火燎,又从包里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抿吸、过肺和吞云吐雾的动作一气呵成。辛辣的烟草味道顺着鼻腔在气管里炸开,尼古丁来带的宽慰迅速蔓延到身体的四肢百骸,带给她一种细烟所不能比拟的粗犷、强烈的原始刺激,令她不自觉垂下眼皮放空大脑,安享这孤身一人的寂静时分。还没潇洒够一支烟的时间,忽然有男女争执的声音传入耳中。两人似乎在很暴力的拉拉扯扯,不断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段时间段荷实在是听够了无休止的吵闹。她对此感到厌倦,指间的烟灰轻抖,身体却很诚实地躲进隔间,竖起了自己的小耳朵。谁能拒绝在“酒后一支烟”的时间里,顺便听一手刺激的八卦呢?来人的声音相当耳熟。男人率先发作,声音听起来怒气十足,说出来的话极具侮辱性:“你装什么清纯,进了娱乐圈还不懂这行的规矩吗?”“让你跳舞是看得起你,你知道你今天给我丢了多大的人吗?”“……”又是这种熟悉老套的剧情。段荷甚至可以通过男人高高在上的语气,想象到对方的表情是如何傲慢。她眉头微皱,因这浑浊的名利场和赤裸裸的语言打压感到恶心,女人的漂亮是奢侈品,在利益至上的上流社会却是最廉价的可交换资源,更何况在美色如云的娱乐圈。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靠身体上位的事情在圈内屡见不鲜。段荷刚出道的时候,与同期很多新人小花一样遭遇了潜规则的诱惑。一部分人早早认清丑恶的现实,主动退圈回归平静生活;剩下留在圈内打拼的女人,鲜少有能够从一而终、坚守本心的。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些被浮华假象欺骗的女人,有几个真正在圈内站稳了脚跟?狭小的隔间里有点沉闷,段荷有点不耐烦地狠狠抽了口烟,反正周围也没有旁人,她懒得再cao什么优雅端庄的人设。她的身影氤氲在烟雾里,思绪却越飘越远。十年前的记忆对段荷来说,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她与萧鸿初识的那一天,却永远镌刻的自己的脑海之中。彼时萧鸿已经凭借低成本处女作成为那年横空出世的黑马。大肆收割奖项和票房的同时,他一跃成为导演圈的“当红炸子鸡”。高倍率的回报令无数人艳羡,吸引来无数商人带着票子和女人,上赶着求他让自己投资。然而真正让萧鸿出圈的,还是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孔。浓眉、挺鼻和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脖颈正中有颗惊为天人的小痣,随着喉结的游移,看起来满是色欲,分明浑身都挥洒着散漫的浪漫文艺气息,只是一旦近距离与萧鸿对视,被他眼中的冰冷和疏离刺伤,才能窥见他外表下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时的段荷,还是个刚刚面试上萧鸿电影的女3号的新人。一个戏份不多,但人设很出彩的角色。制片人去指名道姓让段荷去参加聚会,话里话外都是投资商钦点。段荷像所有新人演员一样,被经纪人带着向圈内大佬们敬酒、攀谈,以为敲开了名利场的大门,殊不知自己只是待宰的羔羊。当时她的酒量还没有练出来,两杯香槟下肚就开始媚眼迷离。有人拥住了她的细腰,大庭广众之下,不老实的双手已经肆意抚摸游移起来。下一秒,萧鸿就将一杯酒泼在了投资人的脸上,多情的桃花眼中不含一丝笑意。没等投资商破口大骂,他牵着段荷的手从人群中快步穿过离场。最后段荷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两个人在静谧而又温柔的夜风中狂奔,风将女人柔软的头发缠绕,也将二人命定的红线缠绕。段荷用带着一点点平仄不分的南方口音和萧鸿讲话:“我们今天得罪了那个大腹便便的投资人,那敲定好的电影怎么办?”“我早就受够了那群往我电影塞人的商人!那我就继续拍我的小制作电影!”萧鸿眉目飞扬,神色中全是少年才有的意气风发:“你来给我当女主角!我捧你做影后!”回忆到这里,段荷又抽了口烟。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有点喝醉了。否则怎么会接连不断地回忆起,那些真心相爱过的曾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