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两人跑动起来时,森林幽暗深处,一道橙黄色的身影蹿出。在陈知行的臂弯里,陈清然努力回头,那是一头比前世世界里的虎还要大的老虎。黑色的花纹更加密集,让橙色反而成为点缀。一双凶厉的眼睛盯着她们,在其肋下,似乎有两个风旋。这是头妖兽,不是他们此刻能应对的猎物。随着一声虎啸,宋沐剑与王正明回过神,追着陈知行的背影跑,不敢回头慢一下脚步。陈清然看见老虎跃起,向着她们扑了过来。也就在此时,陈知行放下她,倏地扭过腰身,身体在空中腾转,脚尖点地,向落在后面的宋沐剑跃去。后者,怔怔伸出手,却没有抓住他的身影。眼见着陈知行用弓挑起宋沐剑腰带,将他拽到身后甩出,却留着自己直面猛虎。陈清然跟随几步,见老虎再次跃起,若扑下大口足以吞下他半个身子。庞德祐听见呼喊那一刻,就已经出现在几人不远处,正欲挥手处决恶虎,解除太子危机。但转瞬间,至于危难的人就变成陈知行,他就迟疑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恶虎已在半空。这个角度,陈清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的脸上会是恐惧还是后悔抑或别的什么。只有衣角被迫来的风吹动,脆弱得像是湖边摇曳的芦苇。她听见心脏收缩,又急促鼓动的声音,身体本能动起来,她记得脖颈处戴着的平安锁,是法器吧!那就保护这个蠢笨的孩子。她举起平安锁,里面似乎有极为轻柔的力量传递进她的体内,一个恍神,她出现在陈知行身前,而虎也落下。在一道猛烈迸射的强光下,从身后伸出一双手,将她强硬地揽进怀里,转动身体,用后背挡住她。这时,陈清然看见他的脸。没有恐惧退缩,眉是飞扬的,眼睛似乎汲取身后耀眼的光辉,璀璨地无法直视。咧开嘴角,灿烂地大笑着,仿佛此刻的危机,不过是一件值得他喜悦的事。她听见他埋进自己肩窝,发出的幼儿依赖般撒娇似的声音,“meimei保护了我。”“你果然在乎我。”睁大的眼睛,恢复平常。光芒散尽,老虎如灰烬般被风吹散,而陈清然抬起她的手,重重地拍在陈知行的额头。嘴唇嚅动几下,好像吸进去一些风,而微微鼓起。她生气了。对于陈知行而言,这是极其明显他的表现,这时他才慌张起来,拉着陈清然的手道歉,顶着通红的额头。堵在喉咙里的气散去,宋沐剑被呛了一下,胸膛才再次起伏。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站起身拍打衣服,背后双手转身看向身后的庞德祐。若有所思的后者,立即慌神地跪下,“殿下,奴才来迟……”“闭嘴!”太子之怒,即使是王正明,也不敢处对方的霉头。他只是直直地盯着陈知行。“为何迟疑?”“这…”庞德祐瞳仁颤动,急忙思索应对办法,“奴才一时…一时”“若是孤陷入危险,你也要迟疑吗?”“若是正明陷入危险,庞德祐!你也要迟疑吗!”“为何偏偏是知行!”庞德祐身体一颤,白着脸抬起头,眼睛稳定下来,嘴唇动了动,用不言而喻的表情看着宋沐剑。后者明白对方传达的意思,有某些事,他不能插手。宋沐剑阖上眼,再睁开时,嘴唇抿直,像是和宋啸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威严。“你……”找死!“算了!”陈知行开口,替陈清然拍打沾染的灰尘。“不必为难庞总管,我想只是事情突然,让他分了神。”“知行…”抱起僵得像根木头笔直,不肯理会他的陈清然。他对宋沐剑报以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宋沐剑叹息,绷紧的身体渐渐松弛,“相救之恩,孤不会忘。”“是meimei用法器保护了殿下。”宋沐剑拧眉,望着他,神情似乎有些苦涩又无奈。“孤知道了。”真是个让他匪夷所思的少年。远处听见声音的赵如霜和吴泓宇跑过来,感觉到凝重的气氛,没有贸然开口,走到王正明身旁,相互使个眼色。“回去吧!”宋沐剑说,“出了这种事,狩猎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他仍冰冷地审视着庞德祐,后者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几人向着停马的地方走。宋沐剑放轻语气,想和陈知行说几句话,脸上扬起亲和的笑,一扭头就看见对方在哄陈清然,怀里的仿佛一根木头。见他失落,“清然这么气我,可如何是好?”宋沐剑忍笑,没忍住。“你呀,叫她拿捏得死死的。”陈知行也笑了,他甘之如饴。几人骑上马,回程就快了。离开森林回到平地,几人护卫等在那里。文昭走来,先是上下端详两人,见完好无损松了口气。可看到露出的平安锁时,脸色微变。锁里设下法阵,存有族长一剑,若是有使用痕迹,位于中间的绿色宝石,便会变得黯淡,需要一段时间的灵力补充,才能再次使用。“少爷…”“抱歉文姨。”跳下马,再扶着陈清然下马,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向文昭。“林子误跑进妖兽,是meimei救了我。”文昭张口,有法器保护少主不会受到伤害,况且人好好站在面前,她并不担忧。可此事一旦族长知晓,那么少爷…拧眉闭嘴,文昭不知该说什么。斗篷的毛被风吹得摩擦脸庞,让她很痒,慢吞吞抬起手将帽子放下。“我去说。”文昭迟钝得抬眼,才反应过来是陈清然在说话。“少主!”陈清然一脸厌烦,再次重复。“我去…”停顿一下,她说,“我去和母亲说。”“是,少主。”文昭眼睛明亮,不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却喜得不停摩擦手掌。少主说的话越来越多了,这副冷淡威仪的样子真像族长。那双无法窥探情绪,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简直与族长一模一样。陈知行贴住陈清然肩膀,低下头看她,滑落的发丝擦到她的耳朵。她还在生气,恼火他如此不顾及自己的性命,更火大讨来的功劳也要送给她。现在更气,这般牺牲之后,他也许还会因保护不力而被惩罚。遭受这些,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呼吸似乎粗重了些,微阖目,她平复情绪。又想起以前的事…抬起手,抓住陈知行垂落的发,恶劣地拽了一下。她可不想欺负小孩,可谁让她现在也是一个孩子?鬓角微痛,陈知行挠挠额头,不知道该怎么让陈清然消气。但对方为了他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并且…去见母亲,也是想要保护他。心脏很热,仿佛被泡在温水里,暖得让他有了几分困意。他…并不是没有人在乎的。他的meimei在乎他。因狩猎出现意外,便也没人在乎清算各位公子的所得。天子震怒,派兵清剿围场妖兽,太子被护送回宫,而几位世家弟子也返回家中。脚刚落地,陈玉京派来的人就守在陈府外。“少爷,族长让我带您过去。”陈清然上前一步,“我同去。”“这…”来人犹豫,族长只说带来少爷。文昭开口,“连少主的话也不听吗!”“是。”来人侧身,在前面引路。这次不在办事的殿外,而是一处僻静的院落,似乎不常有人打理,里面的花丛树枝杂生,不曾被修剪。引入院中后,那人离开。陈玉京背对两人,站在院中一棵枯朽的柳树前。转身,视线从陈清然身上掠过,她到石桌前坐下,手臂搭在桌沿。“你就是这么保护meimei?”陈知行一句辩解不说,直接跪下。陈清然不急着扶他起来,仔细打量她这位生母,对方也将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傻女儿,平安锁乃是用以保护你的安全,怎可滥用?”“保护…”她瞥一眼陈知行低下的头,嘟囔道,“哥哥也算滥用?”眼见着如此境地,他嘴角抑制不住地颤动。“你是少主,重中之重。”“清然!”陈玉京加重语气,揉捏手指,身体前倾。“世家子弟受其恩惠便要承其责任,这份责任大过一切!”伸出手,遥遥指着陈清然的额头。“你比很多人,很多事都重要。”“必要时,很多人都可以为你牺牲。”“不要以为这是好事,”坐直身体,手搭在膝盖。“这意味你承担的责任,比任何人都重。”“因此,让自己陷入危险,便是最愚蠢的事。”语气算不上温柔,却没有责怪的意味,更多的是循循善诱的劝诫。也许封建阶级存在的世界,一切便都是这么的不合理。她不否认,对方是将她当作继承人一般培养,重视。某种程度来说,在这样的世界,陈玉京的话没有错。可不代表她会接受,她管不了其他人,难道连这具躯体的同胞哥哥,一个不愿放弃她的傻瓜也管不了吗?她的生母想要什么?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只能看见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