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之下,阿杰一时甚至都无法让自己投入这原本早已失去且再无法找回、却在此刻遽然回归心间的安然自在。
只因那些如此熟悉、以至令生活在其压迫下必定只能固结为所谓“现实”的东西,那些一直以来作为生活的先天底色而存在、并因此让人难以意识到的莫名不适、压抑、郁结、迷闷…一时间似乎全都莫名失踪了,这反倒让阿杰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有点不大真实,连自己都好像不太像自己了...
可现在这种浑然适意又怎么会有什么不对劲呢?
还是,对此…不太习惯…
不习惯?阿杰一下感觉到了什么,可这更让他在自己眼里显得荒谬,甚至可悲。
因为他忽然发现,令自己感到不习惯的,好像竟是由于…
现在不再需要“表演”了。
阿杰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表演”在自己过去的生活里几乎无处不在。
在科达比那西,成年人的所谓生活,从技术上而言——甚至到了后来在所有目的和本质上——基本只剩下了表演。
逢场作戏,在什么场合下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一切归根结底只以“表演性”的标准来衡量。
他们在社会中获取的快感往往只可能来自比别人表演得更“出彩”;他们的失落、妒嫉、焦灼、恐惧则往往只在于难以或没有条件在表演的戏份上和别人较量高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透过他们那外表看似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却充其量只能是自欺以欺人、欺人以自欺的可悲伪装略加追根溯源即可看到,他们在自我之于外部及至社会层面的一切思量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喜怒哀乐归根结底也只可能围绕那“表演”的维度而算计无休、起伏跌宕。
更可悲的是,他们最后即便有那么哪怕一瞬间不愿再去表演,也已完全不知道生活除了表演以外还能以什么方式进行了。
无论这种虚伪如何撕裂着人,科达比那西人还是别无选择只能在这种只要还有哪怕一点点灵魂便难以不觉反胃、荒谬、虚妄的方式里别无选择地继续着他们那看上去光鲜——或者说不得不让它看上去光鲜——的所谓“生活”。
“表演”必然剥夺科达比那西人的灵魂,“表演”必然成为科达比那西人没有灵魂的灵魂。
只因科达比那西人想要得到的——或者说他们不得不想要得到的——一切,唯有通过表演才有可能换取。
可用妄诞换取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不是妄诞。
他们通过表演所得到——或者说看似得到——的一切,真能解除他们内心根本的烦恼、恐惧、空虚…之源吗?
他们看似用表演为自己营苟着所渴欲的一切,却反被这表演剥夺光了作为一颗心灵的滋味和真趣。
可对早已习惯了表演也必须在对他们而言绝对到无从质疑乃至分辨的轨道中生活的科达比那西人而言,那些已全然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和表演中内含的轨道早已是无分彼此的整体,轨道人已无法以非轨道的方式存在,轨道人即便“出轨”也只可能是以“轨道”定义出的“出轨”方式。
因此他们完全没有可能去考虑任何“轨道”以外的事,更何况动摇这“轨道”本身——即便他们作为“轨道人”所做的一切只会使他们在根本的烦恼、恐惧、空虚、谎言…中越陷越深,并不断逼着他们制造更大的幻象来掩盖这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幻象无论看上去多么美好逼真也终究是幻象,连对幻象如此痴执、如此想要相信的科达比那西人来说,在用幻象蒙蔽自己一切感官之后,他们的心还是能生生感受到幻象所无法掩盖、也是他们本想用幻象来让自己感受不到的那一切,外加这掩盖本身带来的撕裂。
甚至只是生活中随时可能不经意间出现的这一点点沉默都会让它原形毕露...
可科达比那西人除了幻象已别无可依,即便幻象使他们看上去煞有介事,实则只是让他们生生陷于更大的撕裂中,对此他们别无他法可以弥合,只可能去制造更大的幻象——即更扭曲的撕裂。
于是,生活对科达比那西人而言最终收获的几乎只能是怨懑,无解的怨懑,无解到即便生生处在这样的怨懑中还要无时无刻不在外表尽可能作轨道要求的体面状,无时无刻都必须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符合表演标准下的幸福状…
只是在那一张张空洞的面具下,无处不在、挡都挡不住地透露着朽烂、撕裂、乖戾的气息。
而且在科达比那西,社会中一切可能的空间充斥的都是那轨道铺陈出的神话,随时可以供人麻痹自己,随时都能提供看似无可辩驳的理由令人驱使着自己不顾一切继续表演下去、轨道下去,别无它路,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慰籍,人们只能在这永恒的诅咒下像一条追自己尾巴又永远追不到的狗,永远在无解无休的怨懑中不停不息痴逐下去。
可就在这个来自“演员”世界,从来都在有意无意间表演、无论愿意或不愿意都不得不表演、乃至完全不知道人活着还有任何非表演可能存在的演员面前,“表演”消失了…
就在这儿,在仙子这儿,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让这个演员连什么是表演都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非表演…
面前的她,宛若一朵解脱了尘世的莲花,只是在那儿,不为任何欣赏者而自绽放,于是那美丽显得愈加不可方物。
在这自在妙色面前,一切欣赏者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因为那美丽似已全然不再需要依赖欣赏者的定义才能成立,也不是任何欣赏者所能定义。
那美丽已然超出了一切定义,乃至无关定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在这样的莲花面前,世界显露出某种本然面目——这本来就是个自在的、没有观者的世界。
于是,“表演”,在这个天生的演员身上第一次显得突兀起来,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将这种与生俱来曾经那么必然而然的“表演”加以维系。
忽然,阿杰心下似有所悟——自己其实从来都不是真的在为了什么“观众”而表演,只是用“表演”来不自觉地完成某种对一个只能仰赖外在认可才能认可自己的演员而言身不由己的…“必须”。
于是,在这不自觉而又别无选择的表演中,所谓的“观众”被坐实了,作为舞台的所谓“现实”也同时被坐实了,而且它们显得如此客观,却丝毫看不到自己如何亲手坐实了这看似绝对的“客观”。
只是此刻,当“表演”和它背后的根结在摇摇欲坠中再难为继时,原本在“客观”中如此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闷、尴尬,就在它们的原貌下显出某种不一样的色调而变得不再那么生冷坚硬…
科达比那西人是为表演而存在的,在表演的标准下,沉闷、尴尬以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是不被允许的——虽然在科达比那西这些东西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科达比那西人的表演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意图掩盖这一切。
而这种本能般的意图本身却欲盖弥彰着科达比那西人是怎么被他们竭力试图掩盖,却最终无可掩盖的一切彻底击败的。
虽然“表演”和“掩盖”占据了科达比那西人几乎所有精力使他们无暇旁顾,再加上他们的目光对“表演”背后他们不想看、不愿看的东西有着近乎完美的天然屏蔽功能,哦…那些更是他们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的东西…因为他们已被轨道化得如此彻底…
这些表演者早已成了“表演标准”绝对的奴隶,他们已进化为一个只能按“表演标准”照本宣科,而不会对“表演标准”本身及其背后种种有任何想法——更遑论质疑——的完全轨道化物种,可这场看似永不落幕的荒诞演出得以成立的根本前提——表演者与观者的对立——本就是由这“表演”本身制造出的…
“真的可以不用表演了吗?”
在第一次看到这种可能的同时,阿杰却有些不知所措,只觉自己就像头从一出生就被套上索具豢养的驴。一直以来它都以为自己的一切痛苦都来自身上这副无从摆脱的枷锁,可有一天却忽然发现身上的套索本就没有奴役它的功能,可这下它倒完全不知该怎么办,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怎么能不表演呢?你怎么可能不表演?”
阿杰没头没脑说出的这既像提问又像自言自语的话让艾米愣了愣神,“我不知道怎么表演…‘表演’啊?”看来阿杰的问题让没有这根弦的仙子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是去过科达比那西吗?”
“那儿有‘表演’?”一问出口,仙子已明白了阿杰的意思。
“那儿谁不在表演?”
“你这么说的话…虽然那些科达比那西人看上去似乎的确都在表演,让自己在不同场合、不同人面前、不同时期里,不得不扮演各种看似别无选择的角色。可究竟谁在逼迫他们表演?”
“要是放在以前,我会理所当然说是‘现实’、是‘压力’…可现在,虽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可我能想到的好像还是只有这两个词。”
“压力?一切压力最初都是从人内心的结节开始的吧,也只有这结节才能让所谓‘压力’真正具有效力,否则,即便有人拿枪顶着你后脑勺并且马上就要扣动扳机,你也安之若素吧。”
为什么这事儿到了仙子口中就变得像秋叶飘落般自然,却又没有了它本该有的惶乱和恐怖,看着眼前天女,阿杰自然而然就可以想象那种状态。
他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所谓‘外在压力’又怎么会变成科达比那西人内心无法解开的死结呢?”
话到此处,某种答案已在阿杰心里呼之欲出,只是还差一点点没有呈现出来,就在这当口,天女的细语传入耳际,仿佛借着天女的声音这答案开始成形…
“如果人心里有恐惧,那么它就以恐惧逼迫人;如果人心里有贪婪,那么它就以贪婪逼迫人;如果人心里有怨恨,那么它就以怨恨逼迫人…心在哪里沦陷,压力就在哪里出现。可在所谓‘外在现实’面前,科达比那西人几乎都是看不见自己心的,而只看得见所谓‘外在现实’,可一切外在现实,其实终究只可能因为他们的心而具有对他们各自而言最终的实质意义。你见过在根本上不是由心而立的意义吗?”
阿杰思索片刻,无言可驳...
“但既然他们看不见自己的心,那现实就以这看似外在的表象成了他们无从逃避、无从反抗、无从挣扎、更无从解脱的压力…如果心没有沦陷,那有什么可以逼迫得了他们?如果心沦陷了,那又有什么不能成为逼迫他们的‘压力’?他们究竟是被所谓‘外在压力’驱使,还是在浑然不觉间被此心按照自己的沦陷来愚弄,或者说,他们是在自己的沦陷中,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艾米仍然缓缓向前走着,说话的声音并不比脚下草叶摩擦声大多少:“看上去,那像是一群痴人不由自主作茧自缚,即便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走投无路,还是不得不继续‘表演’下去。”
仙子扭头看了看阿杰,目光略有些黯淡,“可就算这样,他们其实依然是自由的——不是‘自由’意义上的自由,而是完全意义上的‘自由’——如果真有所谓‘自由’的话。只是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用这‘完全自由’作茧自缚、自作自受的同时,却完全看不到这‘自由’…而这也依然是‘完全自由’的‘自作自受’——虽然是痴人的自作自受…”
阿杰不做声了。不知为何,听到仙子说的“自作自受”,使前一刻还让他陷于其中、仿佛是现实时间天然具有的那种无形下意识焦灼与纠结毫无征兆却又自然而然与他脱离开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阿杰分明可以看得到它们,却又几乎感觉不到这种脱离…甚至也说不上脱离…只是它们似乎再也无法彻底渗透、控制、侵染他所身处其中的时间了。
说来这多少该有些令人欣喜和轻松,可除了一丝隐隐哀伤,一点也没有本该出现的愉悦。
这让脱离显得不太真实…却又正因此无法不真实…
随着观察继续,阿杰看到这些看似只能活在身不由己中的科达比那西人,居然真如天女所言,根本上依然是自由的,乃至是完全自由的,只是他们有意无意用这最本质而又最无形的自由去营造一种他们想让人——这“人”也包括他们自己,且最终只可能指向自己——看到的表象。
可当他们不自觉痴陷其中时,便被自己这场荒谬的表演,荒谬而彻底地剥夺了一切自由,深陷无法自拔更无法言说的无解缠缚中,还不得不继续表演下去,用他们本自具有的完全的自由去进行这必须如此的表演,以及为了维持表演需要他们做的任何事情…
即使这样,他们也依然是完全自由的。
也正因为他们是完全自由的,所以他们才可以用这完全的自由提供给他们的无尽可能把自己死死网罗进他们不得不自投罗网、完全的不自由中;也正是在这完全的自由中,科达比那西人才能以每个人自己的痴妄和方式,把自己陷于只属于他的完全的不自由中。
甚至到了后来,科达比那西人在这完全的自由里却几乎全都把自己必然逼进一种越走越窄,直至无路可走的境地。
不得不说,这是人创造的一种匪夷所思的奇迹——虽然他们全无察觉,也早已顾不上察觉。
而这一切,又是完全的自作自受…
自己的“以为”,是他们一切造作的起点;自己的“以为”,也是他们生生所受的终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头到尾别无它物,而这“以为”却全然投射于外在中而彻底隐去了本身。
于是科达比那西人在这本无所谓定义者,而在他们看来一切又全都可以、也应该、更必须被凿凿定义、只是到头来又似乎不知该如何定义的世界里…完完全全地…痴了。
他们看似以自认为真理的定义审判着一切,可最终在这场永恒审判中被囚禁的只有他们自己。
他们是如何审判一切的,他们自己就是如何被判决的。
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要去审判,他们除了审判,别无可依、别无所是。
于是他们必须扭曲,必须荒诞,必须不自由。
诺迪勃诺渐渐远去,夜空下,它们此时已化成天边一盏盏昏暗而异色斑斓的烛火,似静非静间微微摇曳。
其上,缀满星辰的幽蓝天海深处,某种极光般变化无方的流影似有若无漫卷在太虚中,时隐时现,如梦中精灵。
当某个精灵在一处消失无痕仿佛再不会出现时,却不知何时已在另一个地方依稀显出似曾相识的迷离光影…
在这样的天宇下,连大地都好像不再是实体,而更像一潭晶莹剔透、静静掩映着天光的湖面,只是其中倒影的已不是任何有形光影,而只剩下那仿佛带着微微呼吸的渺渺空明…
在这似已从时间中解离、真幻莫辩的天地间,天女、和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浑然化入了那无法言喻的空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着走着,仙子就听身后那位又喃喃自语起来,“没有人在说话…说是不可能的…所以它是无所不能的…依然没有人在说话啊…从来都没有…这本身无所谓‘话’…可它怎么就成为‘话’的呢?”
阿杰觉得自己似乎还在被某种本该无法再成立的东西阻隔着…
这完全没道理呀,可兜兜转转下,还就是不知该拿它如何是好,这没道理的东西,就这么没道理地横亘着,没辙之下,阿杰自个儿都快被这不可理喻气乐了。
又在没头没脑了,可仙子打量他一会儿还是看出些所以然,“貌似你身上的毒瘾还没有完全消失。看上去已经快到无门之门了,却偏偏以为该有一扇门。”
天女的话仿佛就是从空明中传来。
“门?”阿杰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是在找一扇门——或者说一扇能以之为“门”的门…
“哪儿有什么门?…哪儿不是门?你还在找什么?这里只有‘找’…所以没有什么它不可以找的,包括‘找不到’。当你背对这扇门,不知道它的存在时是这样;当你以为发觉了它的存在,想要寻找它时依然是这样。‘找’只是‘找’,所以也就无所谓‘找’,所以才能成就一切‘找’。如果你找到那道门,那么它还是你要找的那道门吗?出现在你‘面前’的门又怎么能成就‘这儿’的一切,包括使你见到这道门?可既然一切就从这道门中成就,那又有什么能离开这道门?…我的话能达到这道门吗?我的话有可能离开这道门吗?…有任何话能达到这道门吗?有任何话能离开这道门吗?…是哪个声音还在让你找?…在找的究竟是什么?那在找的真的是你吗?…这幅‘找’的影像本身又是如何呈现的?在那个声音里,这影像中的一部分怎么会让无所谓你的你,以为是你的?那个声音是如何让一切成为一切的,那个声音就是如何让‘你’成为‘你’的,乃至那扇所谓的‘门’?…这里除了那个声音还有什么?…既然如此,还可能是那个声音吗?…既然如此,在这个声音中呈现的‘门’和这个声音本身,究竟哪个才是‘门’的本来面目?在这个声音中呈现的‘你’和这个声音本身,究竟哪个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我真的可能说出那个声音吗?…你看到那个声音了吗?…你怎么可能看到那个声音呢?…你怎么可能‘看到’呢?…还是这所谓‘看到’源自你在那个唯一声音里…晕眩…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停歇的晕眩…”
阿杰本已被逼到无处可退的死角,可仙子的话却还在一步一步无可抵抗地逼退他…
忽然,就在这无路可走几近死仄的境地里,阿杰洞然发现让这幅景象对立在他面前使之得以成立…
慢着…不是这一幅…而是…让一切景象对立在他面前并让一切景象得以成立的那个…“对立”本身…是不可能的…
这“对立”其实是不存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阿杰第一次发现…那对立完全没有凭据…
亦正因如此…那“对立”是无所不能的…
它能在这全无凭据中制造出任何看似真无可真的凭据——如果必需要“凭据”的话——这“需要”就像这“对立”的产生一样…无可名状…
由此…存在——与之共生的“存在”,或者说与这“对立”二位一体的“存在”,也同样是无所不能、真无可真的——如果必需要“存在”的话…亦同样是没有可能的…
于是…一种不可言喻,而又让一切得以言喻,从而得以成就为所谓“一切”的…本原…从原先在无理由的绝对需要下铸成的、真无可真的先验绝对中豁然显露出来,蓦然间生生呈现在了那里…
虽然它从来就在那里…不可能不在那里…
一个声音?…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声音…
一切外在,全都只可能发生在这唯一可能的声音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甚至连这一切所谓“外在”本身,都只可能是这声音的产物…
一切只能——只可能——在这声音里呈现,只可能在这声音里成就…
除了这个无所谓声音的声音,别无他物…
一切他物,本就是在这本无所谓彼此的境界里由那唯一声音所成就…
无论看上去多么千差万别、无所不有的万物…翻来覆去,变化万端的…依然还是只有这个声音…
辨识这最初亦即最终之音,犹如以裸眼直视太阳,阿杰勉力维持着心目,不让它在那绝对之光照射下分崩离析,但这越来越难。
在切切看到这声音的同时,阿杰切切看到了自己那无有边畔、无有依托、无有止息、无可辨识的…晕眩…
就在看到它的同时依然处于其中的晕眩…
乃至所谓“看到”本身,就是这晕眩…乃至对这“看到”的否认还是这晕眩…
这里…没有“动”的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动”即是晕眩。
而这“晕眩”本身…还是不可能…“动”的。
这“晕眩”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晕眩”也是无所不能的…
这“晕眩”本是无可动的…
于是这“晕眩”一旦发生即是无不动的…
那里…似乎是莫名的恐惧…没有边际…
那里...似乎是莫名的希冀…没有边际…
那里...似乎是莫名的念想…没有边际…
一切…仿佛就从那…莫可名状中…无所谓生起地…生起…无所谓过去地…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生起?
过去?
阿杰忽而觉得在这莫可名状面前一切所谓“生起”、“过去”全都变得似是而非…又似非而是…仿佛从一种确凿无疑的固体融化作无从捉摸的气体…
说起来,好像是有什么“生起”和“过去”…
可凝思之下,在这“生起”和“过去”本身里,又找不到有什么真的“生起”和“过去”…
“生起”,只有在所谓“生起”生起后才得以成立,可“生起”本身又是如何可能成立、如何可能生起?…
所谓“过去”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在这无所谓“此”亦无所谓“彼”,又似乎明明有“彼”、明明有“此”显现之地…“真实”——或者说所谓“真实”…全都成立于一种无可指称的…空空荡荡之中…
“真实”之所以能如此真实,以至真实得没有尽头,只因它成立于其中的“空空荡荡”本没有尽头…
“真实”,“真实”到无边无际、绝对的“真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空空荡荡”?
两者似乎本就是同一回事…
一切仿佛只是…徒有其名而已…
细究之下…乃至那原先看起来凿凿无疑的一切…此刻…都开始恢复它们的本来面目…回到那…共同的、从徒有其名开始的原点…
似乎只在那晕眩中…一切才得以成为它们看似所是的一切...
或者说,在“晕眩”之下它们不得不是的一切…
这“晕眩”本身是没有理由,乃至无从有所谓“理由”的…
可有了它之后,这“晕眩”便为一切给出了“理由”,无边无际的理由,无边无际得让一切都显得那么凿凿切切、无可怀疑的理由…
于是,晕眩便在它制造出的这绝对“确凿”里隐去了一切可能的痕迹…
于是,人们只看得到由这“晕眩”于先验间无形编织出的网罗一切的完美“理由”中出现的所谓“真实世界”,并身不由己更无法自已地沦陷其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忽然间阿杰对医治这“晕眩”的企图生出无边莫名恐惧,使他几乎瘫软在地,因为在那“晕眩”之外他全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真实世界”中的一切似乎只在这“晕眩”中才能成立…
阿杰近乎挣扎地勉强站在那里,嘴里喃喃道“…这…这是在…否定…一切…”
“若一定要说的话…这更像是在…成全一切。”
方才那转瞬间就要将心神完全吞噬的无边恐怖顿时在这轻柔话语里熄灭,了无痕迹,如一道闪电从虚空中划过,虚空依旧,就像没有任何闪电来过的证据…
那“晕眩”才是让恐惧得以主宰一切的根源,刚才,就在这“晕眩”露出面目的瞬间,与之同体的一切恐惧的源头也随之显露,这才让第一次看见它的阿杰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只是,在这从来都隐藏于一切背后驱使着灵魂、乃至使无时无刻都被它操纵着的人根本无从去打量、辨识、几已成为灵魂之本质的恐惧第一次露出真容的同时,它那无远弗届、渗透在一切中的魔力便仿佛无端端失去了效力…
在那真容中,它的一切效力分明都是从无端中产生,只是随后在被它无端附身的种种宿体身上得到了看似无可辩驳的证据从而无限放大,进而使人在它无边无形无休无止的驱使下不得不死死抓住那些它无端端指定的救命稻草,不得不拼命奔逐在它无端端指定的逃亡之路上...
可那些救命稻草、那些逃亡之路真能让人逃离它的绝对统治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其实科达比那西人所谓的肯定、所谓的真实、所谓的现实就是这种无端对救命稻草的死执,只是这本自无端的死执一旦开启便全然隐去本身而成为了一切的开端——理所当然、确凿无疑、天经地义的开端。
这种死执看似肯定出一幅一切都已确定——至少都可以确定——的真实图景,可其实这死执不但用否定把这幅图景铸成一座荒谬、绝对而又无处可逃得监狱,也否定了一切赖之为心的灵魂,并让他们永远陷于它打造的这座永恒监狱中…
正是它才在一种绝对而必须的肯定中执行着对一切的荒谬审判及彻底否定…
可就在看到这无端死执的同时,它也与其背后那无端恐惧一同平息下来——就像它们生起时一样无端——如果它们真可能生起的话…
于是,那一切“肯定”和“否定”——一切只可能从它们开始的“肯定”和“否定”——也随之失去了原本绝对且共同的基点…
蓦然间,连那无所从来又从来都撕裂着并由此使一切得以“成立”的“对立”也随之失去了最后一点痕迹...
而一切依然就那么发生着,没有缺少任何点滴…乃至与“对立”还在时没有任何差别…
一切现象就这么无差别地呈现在已无所谓了“这里”的这里,乃至一切所谓“差别”也依然如此无差别地呈现在这里…
此时,那“对立”已然寻之不见,觅之不得…
可一切不就是从它开始的吗?
一切不就是在它之中才可能有所谓“意义”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在刹那之前还理所当然得绝对先验的“对立”…怎么就这么不见了…
可再稍加思量…自己又何曾真的见到过它?
这个让一切得以确凿的原点似乎根本就是个无中生有的神话,却也正是从这个原点开始,一切神话得以确凿为“真实”…
思绪到此,一道记忆浮现,那是仙子初次给他介绍这世界时说的话:“既然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那么我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啰?”
阿杰恍然意识到无论落入什么世界,人不都是陷于这种根本处境中吗?
自己在所谓“地球”上时不也依然如此?
既然这样,自己从来所以为的“地球”和与之不可分、从有记忆以来的一切“现实”乃至“真实”又是什么?
甚而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不可能脱出那“一无所知”的根本处境。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无所知…”
而就在这“一无所知”的根本处境中一切却又全都以“知”的面目出现…
这时阿杰忽然发现就连“一无所知”也还是一种“知”,使他知道自己“一无所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真的“一无所知”,那么这个一无所知中的“一无所知”又是什么?
他一下愣住了。
他依稀感觉到“知”本身似乎是一种与“知”无关的东西,只是所有的“当作”都以“知”的面目出现…
接着阿杰无意识般喃喃自语道:“‘知’…是不可能的呀…”
“所以它也是无所不能的。而且两者根本上没有差别…”这声音从仙子口中传来,落入此时的阿杰耳中,已无所谓来自他人,而只是发生在已无所谓这儿的“这儿”又一个影像。
就像发生在“这儿”的那个被认为是“自己”的影像、以及所有本来就发生在“这儿”也只可能发生在“这儿”的一切那样…
“你现在还依然确定你的世界里给一切下定义的只有一个声音吗?”仙子柔和的妙音又一次问起这个问题,在阿杰听来宛如轮回的幻梦。
可第二次面对这个问题时阿杰还是思虑了片刻才加以肯定。
艾米微微一笑,娓娓又道:“如果把你一个人——绝对唯一的一个人,关在一个绝对密闭的房间里,屋里应有尽有,而这房间就是你能接触的整个世界、唯一世界,那么,在这个房间里,给一切下定义的,有几个声音?”天人把问题退下一步后,再次提出。
阿杰听完细加思量,却发现这一步似是一切的最后一步…
又是最初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随着天人的问句退下这一步后,原本心里还有些嗡嗡作响、蠢蠢欲动的杂音也随之渐渐消去。
“一个。”
之前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时,这个答案只是发生在理性里,而这一回,再次做出同样的回答,答案似已超出了理性的边际...乃至所有边际...
“那么现在我们把房间的所有墙壁、天花板全都撤去,在这样一个撤去了所有阻隔、与外界无碍相通不再有边际的世界里,也许有60亿人,600亿人,甚至无数无数人,乃至无数无数世界,这时给一切下定义的有几个声音?”
......…
“一个。”
“那这世界上那么多个声音又是什么?”
…......
“依然都是那唯一一个声音定义出的…......‘一切’…只可能在这唯一一个声音里呈现…”
平息了所有杂音的状态下,一切杂音渐渐显露出它们开始的地方...同一个地方…那似乎依然空空如也的地方…那唯一,亦由此而无所谓唯一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一定要说你存在的话,那么你是以‘肉体’的方式存在,还是以‘以为有肉体存在’的方式存在?”
.........“若‘准确’是可能的话…那么更‘准确’地说…我…在那唯一声音里以‘以为’有肉体存在的方式,存在…”
“如果一定要说一切存在的话,那么一切‘存在’最终可能的存在方式,究竟是以‘存在的方式存在’,还是以‘以为有一切存在’的方式存在?”
…......“…如果…‘以为’是不可避免的话…那么…最终…是以‘以为有一切存在‘的方式存在…”
“一切‘以为’和以为的对象有关吗?”
…“有。”
“一切‘以为’和以为的对象是同一回事吗?”
…“不是。”
“也就是说,如果‘准确’是可能的话,那么更‘准确’地说,一切‘以为’和以为的对象有关;而和这对象本身无关。”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为的对象可能以‘以为’以外的面目出现吗?”
……“…如果…‘以为’是不可避免的必然的话…那么…不可能。”
“一切,能以‘以为’以外的面目出现吗?”
……“看似…能…其实…好像…不…不可能…即便是此时此刻,不也是…在‘以为’中吗?…”
“若真有所谓的‘一切’,那么真正可能的一切是‘一切’,还是‘以为’的一切?”
……“‘以为’的一切。”
“‘以为’是一切吗?”
…“是…又不是…不是…又不能不是…”阿杰心里本就所剩无几的杂音在仙子这近乎没有可能的追问下,仍在被不断逼出、消除。
于是在这种状态下一个无头无尾无隙无间无始无终的无尽循环,凭空显现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它具象为一个在这无头无尾无隙无间而又绝然没有任何约束、就发生于当处——也即是一切处的无尽自体自转循环中…凭空出现的…镜像…
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依傍的…镜像…
没有边际…没有形迹…只有…也只可能有那…空空无依的…当处…镜像…
空空之中…无始之间…一个原点…无所谓原点的原点…
一个无所谓开端的开端…一个无所谓成像的成像…
是无所是…是无所不是…
非真之真…非幻之幻…
真无可真之真…幻无可幻之幻…
一切无所谓开始,而得以开始的地方…
一切无所谓成立,而得以成立的地方…
一切无所谓变化,而得以变化的地方…
一切无所谓消逝,而得以消逝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为’是可能的吗?”
“不…但除了它…好像没有别的了…”
“如果有所谓‘本来面目’,那么这个声音所成就的‘一切’,和这个声音本身,究竟哪个才是一切的‘本来面目’?…如果有所谓‘本来面目’,那么这个声音所成就的‘你’,和这个声音本身,究竟哪个才是你的‘本来面目’?”
阿杰濒临瓦解的心神依稀进入了某种“本来面目”,于是“世界”似乎变得…不再需要作为“世界”而存在...
“给一切下定义的,是一个声音吗?”…
“是。”
如果说“一切”全都是出现在对面的、那儿的,那么让一切成为那“对面”之“一切”的“一切的一切”只在这儿,也只可能在“这儿”…
等一下…
一切“那儿”,不是本来就全都成就在“这儿”、发生在“这儿”、并正因此才得以与“这儿”相对而成为“那儿”的吗?
也正由此,本就在“这儿”的一切,才全都变成了“那儿”…
再细辨那当处凭空发生、让这一切成就为“一切”的那个“声音”…对一切对象的用心是这个声音所成就;一切对象本身之所以能成为其最终实质意义上的“本身”,其实…依然是…也只可能是这个声音所成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儿”与“这儿”居然本就是…同一个声音…
阿杰一时哑然失笑,一切看似非声音的声音和看似外在的一切声音,本就只可能由这个唯一声音所成就...
一直以来,“这儿”出现的一切都是“外在的”、“物质的”,可此时阿杰蓦然发现,一切外在物质存在于“这儿”的真正存在却从来不是物质性的…
“这儿”存在的一切,深究之下…其实只有一种质地…
在这本自寂静的空空荡荡中兀自出现的一切,本就只可能是…这唯一一个声音…......
“此在”所见无不是物,“此在”所是无不是心…
于是,这一切是无边无尽无止无息无始无终的痴心妄想、颠倒疯狂...
亦是不可思议、微秘绝伦的…完美圆妙…......
亦是一切的“本来面目”…
亦是自己的“本来面目”…
于是…这唯一声音…也由此…似乎不再是…更无所谓是…“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与这声音无可分的这个世界…也由此…似乎不再是…更无所谓是…“世界”…
“一切是一吗?”
“是…不…唯一…也就…无所谓‘一’…这是无所谓唯一的…唯一…这一切本来就是…一…”
“唯一,即是无一,即是无证。故心之所用即心之所见,故无心、无用亦无见。故无所不用,无所不见…”
“无证?”
一切本无可“证”实,又何从“证”否…
冰释之下,人的一切看似没有限度的自以为是、不可理喻、偏枉死执、颠倒痴狂、无解痛苦…在这里忽然全都没有什么不合理了…
这一切本就没有来由,更无所谓“来由”,由此…没有什么不能成为…“来由”…
于是,在这里…一切妄想的真理,真理的妄想;一切虚妄的真实,真实的虚妄;一切幻梦的现实,现实的幻梦…乃至没有什么不可以是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合理的、也没有什么是需要合理的了…
只是可怜了那些在这自造的幻妄中受着无边无解苦懑而永远不得解脱的灵魂…
“唯一…即是…不可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可得?”
阿杰喃喃复述仙子说的这三个字时忽而没来由地笑了…
这时他又看到这句话本就是从仙子的莞尔浅笑中吐露…
于是…刹那间…似乎…无可到达而到达了…
“不可得…”…“得”…在这唯一之中……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呀…
一只密封的玻璃罐里装满了细沙,细沙在罐子里兀自流动。
可无端端地,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思在运动的相交面上产生,并不断在这看似是运动相交之处对着面前运动的细沙源源生起…
心思在这看似实有的生起处认之为界,对面的成了所谓“世界”,这面的成了所谓“自己”…
随即,心思在痴迷执着间被它无端自生的“以为”死死抓住,它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抓住了什么、确定了什么,由此,这无端便成了一切的开端,并在它自以为凿凿见到的一切中完全隐去了自身的无端…
可它自以为得到、抓住、确定的一切跟那细沙有什么关系?
细沙还是细沙,细沙并不会理会,也无法理会这种“以为”,细沙依然是细沙,依然自行流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这样一来,对着细沙某种一时一地的情形而生出、却被那“以为”当成是细沙的客观事实乃至客观法则的种种确凿认知,及至那种对科达比那西人而言最为重要、呈现为“得到”的“以为”就靠不住了。
“以为”不但就这么无端让由它生起的种种“心思”有了看似能够赖以成立的“开端”——或者更确切地说——“有端”,也由此让“心思”生生落入它本想得到、本想抓住、本想确定却终究得不到、抓不住、无从确定的痛苦之中。
一切——乃至这“以为”本身——无视这“以为”而发生着,那“以为”所“以为”着的、以看似客观现实的面目出现的一切,不会有意肯定这“以为”,也不会有意否定它,只是任由它自以自为——它从来都只能、也只可能如此。
可“心思”除了“以为”别无可依,它不止不休地死抓着那本自起于无端、带着被它必须视而不见、却又先天必然不可弥补的隙漏、终究注定破产、却又终究只取决于它自己想怎么以为就可以怎么以为的“以为”。
于是它便在那不眠不休又隙漏不止、却终究只可能依靠它同样隙漏不止的同类来堵漏的“以为”中,自受着不眠不休的烦恼与痛苦。
这“以为”从来和本该是它赖以成立之前提的细沙没有任何实质关系。
可“以为”又只可能把它的一切全都寄托在这本子虚乌有的关系上,或者说它必须让自己相信两者是必然联系在一起的——乃至它从来都不曾想到过这两者是全然不同一的。
就这样,“以为”兀自以为着,在痴执中即便苦不堪言也不得不别无选择、更别无可依地“以为”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无解的苦楚中,看似唯一能聊作支撑和慰藉的,是某种被称为“出路”或“希望”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对别无可依的科达比那西人往往有着无边无际的诱惑力。
可在痴妄的“以为”里看到的一切“出路”、“希望”依然是由同样的“以为”制成的。
但“以为”是看不到自己的——它从来就不可能看到自己而只可能看到它“制造”出的看上去不是想象的想象——而只看到“出路”和“希望”。
但这依然和所有“以为”一样是和本该是其实质的实质无关的虚妄,也依然是想制造就可以制造、想怎么制造就可以怎么制造、想制造多少就可以制造多少的虚妄,终究的虚妄…
可无论它怎样以为、怎样痴狂、怎样怨苦,这罐细沙还是这罐细沙,不会多出什么,不会少了什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甚或对这灌细沙的整体而言本就无所谓改变。
只有空空如也着一个无形而又完美的自作自受——每个“以为者”眼前出现的一切,按这个“以为者”最终唯一可能的“以为”所赋予它的意义呈现…
空空之中…自以其心、自成其像、自受其命…
玻璃沙罐的喻像在脑海变幻,阿杰忽而发觉真正在动的,似乎只有这无形无状的心念。
真正能牵动它,又能被它牵动的种种喜怒哀乐忧愁悲伤恐惧贪婪希冀知见思维感觉信念欲望…也全都了无形迹,也全都是它的同类,而这非实体的一切又全都寄托在那看似无一物不是实体的外在世界上——这种寄托是如此深彻无间以致它们看上去就是与实体世界同一的——或者说,是透过它们而看到的实体“外在世界”上…或者,是它们若要以看似非虚妄的面目出现,就必然要使寄托之处呈现为所谓“实体”的那个所谓的“外在世界”上…
本能上阿杰还是无法接受这一点,本能仍竭力试图找寻实体的证据——似乎这是它得以奴役灵魂的无上权力的根本基石,乃至是世上一切与之同质的强权得以成立的根基所在。
可在这一直以来分明全由实体构成的世界里,在亲见那“唯一”之后,却空荡荡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真正实际存在着的、实体性的实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似是实体的一切,最终真正只在——只可能在——那无形的种种中显现…也正是在无形的种种中,这一切实体才得以呈现为它们实际所是的“实体”…
寂寂寥寥间究索之下…空荡荡中分明在这儿的只有——从来只有——那托身在看似无比确凿的无尽实体中,却无丝毫实迹的…心…
刹那间,阿杰恍然觉得…空空之中…从来都那么理所当然的“得到”,竟是一件如此莫名其妙的事…甚至根本是无从说起的幻妄…
什么叫“占有”?
什么叫“得到”?…
此刻变得全无所谓…乃至…全然无从说起…而且...其实从来都是如此…
这种“得到”的“以为”也与那被它以为占有了的对象间没有任何实质关联…
有的全然只是自起其心、贪着其事…
当自己以某种方式——比如在科达比那西最常见的“购买”——得到某件物品时,自己就真的“得到”它了吗?细辨之下,也只有当你对它这样“以为”时如此...也仅止如此…
但那物品依然是那物品,你依然是你,两者间除了这“得到”的“以为”,别无他物。
那物品不会因为这“以为”而停止它在现实中的流变;甚至“以为”本身也不会...而且,当某种机缘出现时,任何人都可以对那物品产生“得到”的“以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与物之间如此,人与人之间更是如此...
于是蓦然间,在阿杰眼里就连眼前自己这具按科达比那西已知的所谓“科学”来说由不受自己控制的无数自行其是的细胞构成、看似受自己控制的肉体,都似乎无所谓是自己的了…乃至无所谓…实体…
“实体”着的不是实体,而是“实体”的心念本身…
坚固的不是这世界…而是“坚固”本身…
这一切本来就全都一体呈现在那“唯一”之中…
一念之下,某种从来都完全死死桎梏着“这儿”又无形无状的障壁,荡然塌落、消解…
于是…“这儿”得以成全…虽然它本自成全…只是在那道永恒障壁的封锁下从来都只能成全为“未成全”…
“一切是其所是,无所更是…‘思量’即不是;思量是‘思量’;‘思量’不是‘是’…‘知’是不可能的,‘知’是无所不能的,知如所知,即无所知;说如所说,即无所说…唯一之中,‘说’何可说?…”
天女是在和阿杰说话,却又好像已无所谓说者,亦无所谓听者,微若薄云的欣欣浅笑中又似乎带着莫可名状的淼淼哀怜…
说着,仙子伸出一指,立在阿杰面前。
看着那枚茕茕独立的纤纤玉指,阿杰一时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仿佛一切一切的本真,全都从它们各自托生的表象中析出,然后汇聚、映射到了那里...
于是,“时间”,全无征兆、全没有来由、迷离间似被剥离出来…却恍如空无一物…
刹那间某种不可名状的本来面目…似乎是一切时间的本来面目…一切得以在时间中成为“一切”的本然…寂寂间…自在…显现…
这里本无所谓“声音”…
于是“那”就是最终唯一可能的声音…
这里本无所谓“成像”…
于是“那”就是最终唯一可能的成像…
这里本无所谓“方向”…
于是“那”就是最终唯一可能的方向…
于是…无所谓声音的声音成了声音…无所谓成像的成像成了成像…无所谓方向的方向成了方向…
只是声音本非声音…只是成像本非成像…只是方向本非方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们终究只有一种相状…勉勉强强能形容为“不在”…
时间终究只有一种相状…勉勉强强也只能形容为…“不在”…
于是,在无穷无尽无声无向唯一无一终究无可在的空空寂寂间幻化出了这…正因“不在”而得以呈现为“在”——或者说看似“在”——的“一切”…
正因“不在”而得以成为一切“在”…每一个“在”都因在这无底的“不在”中得以成为无限的“在”…
而时间中的一切…以至一切时间…其实从来都只有这一种相状…
每一个刹那…也终究都是这同一种相状…
于是,在这本无所谓时间的境地里,阿杰喃喃道:“不可得…只有一种面目…在无可知中…如知所知…一切…本来…如意…唯一…即是…不可说…”
话到此处,阿杰自己都愣住了…
“你还在说什么?”天女微微笑道。
“没什么…我本来就没说什么…我从来就没说什么…我本就不可能说什么…”,说到这儿阿杰突然心有所动,他抬头看向仙子,“我好像现在开始才算是…会‘说’了…因为‘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可以…‘说’了…”
“你以前那不是真的‘说’吗?”含笑的仙子眉头微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前那只能算…痴人说梦、作茧自缚...不知不觉间自生分别、自造罗网,再不知不觉自投罗网,却还以为自己活在所谓的真实中…不,那不能说是真实…如果真有真实的话,以前那种‘真实’也是与真实无关的。那是一种必须,是一种绝对的强迫,说是绝对,是因为其实并没有外力在强迫你,如果不是自己痴失了心,本无所谓外力…它们更无从强迫你...只是当人痴失了心,那些所谓外力,就会绝对成一种无以复加的强迫...那是一个不得不真实,真实到窒息、真实到扭曲死硬、从不停的重复和附和里说出来、并且…必须依赖这重复与附和才能维持的‘真实’…这说出来的‘真实’跟真正的‘真实’又有什么关系?…但那又是科达比那西人别无选择的‘真实’...我不得不跟着这种‘说法’中的‘真实’,不得不按这套‘说’出来的‘真实’来定义…或者说扭曲一切...”说到这儿,阿杰蓦然咂摸到了什么,他低下头,若有所思…
忽然他扬起脸望向天女,神情中仿佛同时交集着隐隐悲伤与欢欣,“没想到,这本来就已经是一切…不…是一切的一切…”
“Welehome…”仙子的笑靥嫣然微绽,“虽然你从来都未曾离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女的笑容太清丽绝尘,阿杰起初没有听进这句话。
可就在凝望仙子忘记了世界的时候,忽然,所有有名无名、本无时不在无形中完全牵引着他的那种几如与生俱来的翻覆与不安,没来由地全都失去了令一切存在成为压迫的强制力…
可它们又似乎全都还在那儿,没有变异、没有消失分毫…
只是…所有的力…不可抗的、强制的力…不再有丝毫强制…
就像一个活生生被烈火吞噬的人,在炽焰中惨绝挣扎时,却从一道恍如天启降临的心念中豁然发现,这周身燃烧的熊熊火焰不是没有热力,而是无所谓热力。
这撕心剉骨的痛苦,不是没有痛苦,而是无所谓痛苦。
真正燃烧着的不是烈火,而是无形无状无休无止的痴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本无所谓障碍,只是痴狂一起,一切便全都成了无解的障碍。
一切本无所谓痛苦,只是痴狂一起,一切便全都成了无解的痛苦。
只是那痴狂本无所起,于是才在这莫可名状中名状出了这一切无解的、无可出离的障碍、逼迫、怨懑、痛苦…
一毫痴狂,无不是痴狂;一毫窒碍,无不是窒碍;一毫迷惘,无不是迷惘。
只是此刻,痴狂忽然停息,于是那焚身碎体的火焰顿时失去了使其得以成为无边恐怖最终唯一可资寄托的根底。
于是焚身碎体的痛苦也顿时失去了使其得以成为狂烈痛苦的那最终唯一可资寄托的根底。
当长明不灭的痴狂不再燃烧…一切本无差异、本无杂错、本无淆乱、本无阴翳、本无涉痛苦地…通明显影在了这…无一的…唯一中…
一切显影不是这唯一…
一切显影本就是这唯一…
于是,一切时间不再有障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在痴狂中…时间亦本无障碍地成就为了那将一切化作障碍的痴狂…
于是,这身受烈火焚烧的时刻,也不再是撕心裂腑而又无从解脱的畏途…甚至在那痴狂消解之下,时间…一切时间…乃至…时间中的一切…都从一直以来完全吞没它们、仿佛没有开始的昏眛痴结中隐隐浮现出来…渐渐晶莹…渐渐剔透…空空之间…宛若无瑕澄澈的钻石…就连片刻之前还笼罩一切、浑浊迷狂的昏昧,此时回头再看,也本昏昧得…剔透无瑕…圆妙绝伦…
满目烈焰、还有这正被火焰生生撕碎的肉体、还有从处在这无比骇怖的景象里狂乱失据的心神中迸射出的无数疯惶意念…也在这解离了痴狂、在这一切看似切切现前、却又永远可望而永远不可及的空空之间…粼粼然...剔透呈现…
不可能与“此在”有关…
也不可能与“此在”无关…
于是“此在”不再是一座使一切与之割裂、对立、隔绝的无形无边更无从出离的囚笼。
这“此在”本就无所在…
这“此在”本就无所不在…
这“此在”本就是可能的一切唯一可能的所在…
蓦然间…一切回到了它们本来自在而又无可自在的…自在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化作了…妙不可言…
“Home…”阿杰咂摸这无法形容的滋味。
这根本就是无可离开的…即便在痴狂中迷失、颠沛流离的时候…
这根本也是无可归来的…即便在看到了那痴狂而不再需要寻找寄托…本不可能的寄托…的时候…
“我…已经…本已经在家里了…这个无所在…又无可离开的…家…而且…我现在…再也无法否定这一点…因为…也没有因为…只是本来如此…可为什么…我好像还是有点无法…相信…”
似乎出于某种与生俱来——甚至比这更根深蒂固——且在此刻之前从未曾停歇过的习性,阿杰在这无需支撑、无需寄托,更无可支撑、无可寄托的境地下不由自主陷入某种无法形容、不像恐慌却甚于恐慌、不像晕眩却甚于晕眩的状态中。
就像个一直溺于水中,从来都靠死死抓住眼前任何一点漂浮物维生、进而以此为据让自己相信——至少暂时相信,或者说至少能以此制造理由使自己相信——自己是“安全”的人。忽然发现这本是一场兀自编造出的荒谬而痴狂的梦,这里本无所谓溺水,也没有什么可抓取的漂浮物,而且这种“抓取”只会愈加坐实这场本无从说起的沦溺,并且他自以为凿凿抓住的漂浮物更使他成为本就与这场沦溺互为因果的“抓取”模式永世不得出离的囚徒。
可尽管看到了这些,他却依然在那无始以来荒谬而死执痴狂的习性驱使下,不可自抑试图抓住些什么。
即便已察觉到这一切本无从支撑、本无从寄托、本无可抓取,但还是不可自抑地下意识寻找着支撑,寻找着寄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此时此刻,还有谁比眼前的天女更能给这沦溺者以根本的支撑和寄托?
然而仙子却并未做声,没有给出任何肯定,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于是,过了不知多久,就听阿杰喃喃自语道:“…可我是否相信…已经无关紧要、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因为这…本来如此…无需相信啊…”
当这些自行发生的话脱口而出,阿杰自己都难以置信。
而仙子依然静静望着阿杰,微笑不语…
“对寄托的渴求,本就源于…对寄托的…不信…于是从这个预先便已决定终究不可能的起点开始,才有这一切看似是寄托却注定永远无法寄托的寄托…”
说到这儿,就在那晕眩似乎就要显形的时候...“慢着…就算是在不信的时候…不还依然是因为‘相信’了这‘不信’,才让这‘不信’得以成为不信的嘛?…这…信…一切本来就是…怎么会就在这‘信’中还要再去寻找‘信’?…那还怎么可能再找到‘信’?…一切本无所谓‘信’…无所谓‘不信’…一切是其所是…无所更是…而我所见、所知…却全是那‘更是’…”
好像又到头了…无处可走了…
可愕然忘步之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发生…所在者依旧…
所在者?
阿杰一下意识到一个关键节点:这从来都在的“所在者”在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历历现前的一切中,除了“对象”…别无“所在”…可明明在呀…乃至没有哪儿不是它之…所在…
电光火石间…似乎一切本就无所谓到头…也无所谓开始…于是乎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不可能的原点…并且从那儿——不…是就在…“那儿”…
不…又好像就是在…“这儿”…在唯一所在…成为了它们看似所是…或者…本来就是而无所谓是的一切…
诸般心念纷扰依旧,乃至从科达比那西带来的种种积习也都在略远处继续聒噪着诸如在美女面前该如何表现才是得体、才算有魅力,怎么说话才显得有腔调…等等诸如此类自以为知道、且一遇到类似场合便条件反射般自动喋喋不休而出、几乎贯穿自懂事以来在科达比那西一切经历、近乎主宰自己在科达比那西一切行为与念头的那套固化指令。
只是所有这些指令,此刻好像都已无法…再也无法…牵动“所在者”…
慢着…它们一直以来…何曾真的牵动过“所在者”…
就在这时,仙子对这位见到了“所在者”的所在者说话了:“‘是什么’本身又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什么’?这‘一定’而成的‘什么’又能是什么?所谓‘知’如果真是可能的,那么它得以成立的前提就是认知者与被认知对象的对立,但如果这种对立真的存在的话,认知又怎么可能?定心细想,定心细想,切不要中途陷落…”
仙子娓娓如缕而又宁静澄明的轻语,不着痕迹间就让那令阿杰不由自主陷落而又无形的必然牵引力失去了从来都那么必然的绝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