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这实在是一个很混乱的故事。
倒不是余桓的叙述有问题抑或着我这人太过挑剔,而是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并不完整的故事。
至少在余桓的视角里是这样。
他的记忆向来很好,在事发之前,宗门三万七千多字的门规,他是唯一一个能完整背诵并且不错一字的。
宗门的大小事务记录之后总要过他之手读过一遍,便算有了备份,日后就算要查找,也容易得多。
然而偏偏是这样一个宗门内向来也记忆力出众而闻名的存在,却说不出宗主遇害之时的踪迹。
实在可疑。
旁人自然要以为他是包庇或者隐瞒。
可事实是,余桓自己也当真想不起那一日的踪迹。
他说他已尝试过千次万次,从那一日之前一月,半月开始回忆,然而不论以多少种方式,多少次尝试,只要回到那一天,记忆便即刻清零,什么也想不起。
这话我当然不是凭白相信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我知道这山洞内石块上密密匝匝的刻印痕迹不是作假。
那上面写满了余桓在事发前后那几日的行踪,以一刻漏的时间作为标准,几乎事无巨细。
却因为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块,成了毫无意义的存在。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当然并不相信自己会杀害前任宗主,然而莫名失忆的事实让他自己也无法确切肯定事情的真相。
他比任何人都迫切想找出真相,然而日复一日的努力,再怎么看,也不过徒劳而已。
余桓说完,自己也沉默下去,神色暗淡,连小家伙们凑过来仰着脑袋找他逗趣时,他也只是勉强笑着,分出点心力应付一些,便又将他们打发到一旁玩去了。
这股低落的情绪一时挥之不去,让我也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我盯着小家伙这时候又收得干干净净的毛发痕迹,先前想问的余桓乾势一下又没了借口,只好讪讪收回,显出点心不在焉来。
余桓显然对此敏锐得很,他只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便发觉我正盯着这帮小家伙出神。他开门那会显然也没多仔细遮掩自己的痕迹,否则以我如今虚弱能力,未必能注意得到。
不过余桓倒也并不回避这一话题,他垂着头,逮着我幽幽转回的视线,淡淡道:“你好奇,我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话甚至不是个问句,带的就是笃定的语气。
我本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余桓不回避,便是本来就有想谈的意思,既然不算是我勉强他,那我便心安理得了。
于是我点点头,大方承认,而后也便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问:“你既有乾势,为何不将孩子托付与他?”
余桓怔了怔,下意识伸手将衣领拉高了些,掩住那处喉结上的牙印,指尖攥紧,片刻才松开,而后又待一会,终于才作了回应。
“我不确定……他们的乾势。”
我实在不该问这一问,但话已至此,就算想要就此打住,也该再寒暄个一两句,将话题巧妙转开。
只可惜我脑中一团浆糊,一时间没想出些什么好的借口。
余桓便在我混乱的关头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被镇在此处之后,才发觉有了身孕的。可那时……我并没有情期时的记忆。我本不打算将他们留下来,可后来我探知,这些孩子身上有鬣犬的血脉。”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然而最终仍是一垂眸,继续说到:“缮兽山的鬣犬只有……英宗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脑中“嗡”地一下炸响,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但她从没提过。”余桓的声音放得极低,尾音几乎不及落地,便已散在风中。
“那便不说宗主的事,你如今的乾势呢?他既肯来见你,想必是向着你的,又为何不相求与他?”我急于转移这个话题,干脆便也不避讳余桓乾势的问题,当机立断发问。
却没想到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因为这话出口的同时,我看见余桓面上虽没什么变化,眸色却转瞬暗淡,一双碧色眼眸就成了无光的陨星。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那纤长指尖几度攥起又舒展,在掌心留下浅浅血痕。
许久,他说,“那不是我的乾势。英宗主与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我需要丹药、需要灵力,而宗主……需要一个无需负责的坤势双修,于是每逢我情期,她便替我暂时解了镇印,好让我可以出这崖底同她度过情期,仅此而已。”
“你与宗主……”
“我与英宗主。”
“那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是我从宗门带来。可我与英宗主的事,在那之后的第三年才开始。”
他说得很慢,语气出奇地平静,只是一字一句之间,都要停顿许久。
我只是听着,心口处却已一抽一抽地发疼,生出痛意。
而他作为亲历之人,这个中滋味自然不必再说。
天底下当真会有这般巧合却又叫荒唐之事吗?
“你为何不试着问问?兴许,宗主也只不过是忘了那次的事。”
余桓又不作声了,只看着我继续费尽心思替另一位妖修开脱。
许久,他的视线落到洞外一眼望不见头的白雪之上,似乎只剩下平静。
“我时日无多,何必再提起此事,给她添堵……”
这话他说得波澜不惊,起先我还觉得诧异,然而只不过仔细一想,我便心下了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问过的每一个问题,余桓未必想不到。
然而单只想到是全无用处的。想这一事单薄、无力,就如同这风雪之中被冷厉卷起的一片焦黄枯叶,再如何也不过挣扎着打个旋,再落到同一地面的其他各处罢了。
余桓见我不再发问,便摇摇头,缓缓扶着墙壁直起身,低头仔细将身上的沙土拍净,才最后开口,说出来今日交谈的最后一句:
“其实我回回都问她……愿不愿意跨过镇印大门来一次崖底的世界,只不过从没得过回应罢了。”
我始终觉得这话应当还有后面半句。
譬如“若是她来,我便告她孩子的事情”一类话语。
然而终究没有,余桓说完这句,便真真长久地沉默下去,再不说话。
“我去替你寻些草药吧”同他一起静静坐了片刻,我仍是难受,索性随便寻了个借口,起身欲走。
余桓也没拦我,轻轻“嗯”了一声,身子微倾,整个人便又缩回到让人看不清神色的洞穴深处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其实这冰天雪地里哪寻得到余桓需要的草药。
我不过是寻个借口出来走走散心罢了。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无甚美景,甚至还有些冻人。
我走了许久,忽然瞧见远处岩下似乎有一抹亮眼的红,一下便有了兴致,铆足了劲便向那出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分明四下无人的境况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句嘶哑的喊声。
“祁烟——”
那是一道音色清亮的青年男声,有些沙哑,带了点疲倦气息。
喊的是我的名字。
我只以为是撞鬼,心底暗骂一声,伸手按住眼下根本无法驱动的佩剑,虚张声势地凌空大喝一声,骂道:“装神弄鬼,有本事你现真身来战!”
这话当然只是句空话,我也没打算真和对方打上一架,毕竟打不过。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那声音得了我的一句回应,竟莫名激动起来,一扫之前的倦怠,几乎发狂似的接连又喊起我的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地可鉴,我只想吓唬吓唬对方,根本不想打架。
但那时这一连串越发紧促的喊声在我听来与下战书并无分别。
于是我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就僵僵呆立在远处,一动不动。
却不想那声音没了我的回应,猝然又慌乱起来,语气仍激动着,然而言语却变成了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我一定、一定带你出来。方才是我语气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信我好不好?”
“求你,我求你,没时间了,祁烟——我——”
我只不过一犹豫,那声音便猝不及防断在一半,再无影踪。
四周一时又只剩下肆虐的“呼呼”风声。冷厉风雪掠过眼前,霎时间,我眼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方才依稀瞧见的那点红,又被翩飞卷起的风雪掩在了层层叠叠之下,再瞧不见了。
我在原地又立了许久,久到指尖冻得发僵,却最终也没再得到一句那自无形风中传来的话语。
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懊恼的情绪冒了出来,侵透我的心尖,滋生出丝丝缕缕的酸胀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茫茫然地往回走,然而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失重感,极不真实。
直到又远远望见余桓所在的那一处洞穴,才忽地回了神,脚步一快,匆匆向那一处赶去。
走得又近了些,我便瞧见已从洞穴深处探出身来的余桓。
他不似先前那般蜷在阴影处,反倒主动探身,就仿佛是已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
我稍稍诧异,却没说什么,只又加紧脚步凑上前去,直白说道:“我听见有人唤我名字,却不见人。”
“方才见你脚步匆匆,似是有心事,原来果然如此。”余桓淡淡抬眸,语气之中倒没几分讶异。
我脑中混沌一片,几乎将记忆之中有些交情的人都翻了遍,却最终只是讪讪摇头,“我不认识那声音。”
余桓难得怔住,似是难以置信,顿住片刻,才又开口确认,“不认识?”
他这一问确让我自己也不确定起来,于是便又陷入了苦思。
“你可有仇敌?”
“我从来平平无奇,也不曾与人结怨,大约……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可有……心爱之人?”
“啊?”
我被问得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余桓也不恼,略一思索,便认真同我解释起来。
“此处是是太初时期现世的一处灵器秘境,而这灵器所生秘境,据传有三千七百多处。你若听得他的喊声,必是他此刻正在其他秘境之中寻你。”
“寻我?为何寻我?”
我本就不灵光的脑袋眼下变得更加混乱一片。
“这答案我也不知,只能由你自己分辨。”余桓摇摇头,然而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望着洞外翻卷飘扬的片片雪花出神。
我也随着他静静看了片刻,然而还是耐不住心底那些揣测的心思,忍不住又将余桓拽回这个话题。
“听他的语气,我觉得他不会害我。”
“那便恭喜你。”余桓的的眸光闪了闪,似是有些羡艳,“若有下次,你大可告诉他,此处秘境的入口在缮兽山十三峰那一处状似龙头的绝壁之下,让他来寻你,带你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能出去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脸上的惊讶神色一时收不住,便悉数落到余桓眼底。
他一垂眸,避开这些带着炽烈喜悦的神色,身形又下意识地蜷起,缩到阴影之下去了。
我这反应过来,眼下余桓的心底恐怕不好受。
好容易天上掉了个伴,本以为是难兄难弟,不曾想这么快便有人来寻。
于是我向余桓退后的方向凑近了些,果然瞧见他落寞神色。眼下他有些颓败地半蜷着,倚在石壁上,疏于掩饰,腕处那一道已经泛出紫红淤青的捆痕便一览无余。
我于心不忍,便咬咬牙,心一横道:“若他当真是来救我的,我必带上你一起走。”
余桓周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眼底的震惊只闪过一瞬,便又被他藏得极好。
我原以为他定要激动的说不出话,连声道谢,然而他只是摇摇头,开口回绝,“我寿数本就不多,又身有禁制,带我走只会连累你。”
事实确是如此。
于是我们一下都沉默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久,却是他又打破沉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情绪问道:“若是可以,你能否替我将孩子们带出此处,送我父乾身边。”
“当然可以。”我对这几个小家伙也颇有好感,从来就没想过落下他们,不过是方才还没来得及提罢了。眼下余桓一提起,我自然连连答应。
见此,余桓似是松下一口气,看着我,重重又说了声“多谢你。”
但毕竟事还没办成,我接他这一声谢还是颇为心虚。
余桓看我一副为难的反应,便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只浅笑了下,低头在地上浮着的一层细沙上划拉几下,而后指着其中一处地方,对我说道:“此处应是永夜崖下秘境结界最薄弱之处,也最可能与其他秘境破开裂缝联系。”
我大略看去,似乎正是我今天早些时候四处游荡着走到的地方。
难怪能听见那些声音。
于是我信心满满地点点头,重重应了声“好”。
然而一晃五年的时间过去,我几乎每日都去那处地方待上半天,却再没听到过除风雪声外的第二种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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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变化的失落日复一日,我早已没了先前的满腔激动。
虽然如今我也知道了当初秘境之间打通联系的机会有多渺茫珍贵,却仍抱有无限的期待。
或许人便是如此,任何事,哪怕是再小的概率,只要遇上了一次,就会无数次幻想。
但五年的时间实在漫长。
我坠崖也不过五年半再多一些的时间。
期间余桓又离开过几次,倒也不像先前那般刻意关着我和孩子们回避了,反倒有意将孩子在这些时候托付给我,好让他们同我混熟一些。
我也很少再对余桓和英栀的事做出什么评价。
直到今日。
我本带着余桓的崽子们打雪仗玩得正兴在头上,却忽然瞧见这几位小崽子忽地一个个收了动作,仔细在空气之中一阵嗅探,而后便焦急地拽这我的衣袖,便喊着“阿爹”,便化出鬣犬的身形,四条短腿跑得飞快。
赶到住处时,果然余桓正一副支持不住的模样,才刚回到禁制范围,便脱力般一下跪倒下去,手肘磕在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维持住人形,同我说了句“我没事”,正欲身上去按紧自己颈后的药贴,却一下再也坚持不住,倏而变回蛇身,盘曲在粗糙地面,躯体随着失了规律的呼吸轻微起伏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空气中兰香子混着冷雪松的气味出奇地霸道,混着浓重血腥气味,呛得我重重咳了几声,再有了力气时,我几乎是带着怒意开口的。
“一个情期搞成这样,你不要命了?”
化出蛇身的余桓吐了吐蛇信,将身子盘得更紧,一点点向内缩去。
“喂,你——”我还欲再说,这帮小崽子只一的余雾忽地踮起双脚,用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毛绒爪子扒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视线向下落去,她借力站稳了,慢慢又化出人形,仰头眼巴巴望着我,小嘴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于是又去看剩下几只接连化回人形的小妖崽子们。
余毅先自己直直站稳了,才伸手去帮其余的弟弟妹妹。而后,他在伸手动作的同时,低声向我解释。
“阿爹说,他想自己休息一会。让你和我们迟些再来。”
我低头看着他那棕黑色的眼睛,里面除了平静,再没其他情绪。
这性格倒是同余桓出奇地相像。
于是我叹了口气,也伸手去拉他仍趴在地上的弟弟妹妹们,闷声勉强应了句“好吧”,跟着他也向外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在是很难熬的一天。
即使同余桓的孩子们一起待在了另一处洞穴,思绪还是总不经意就飘到另一处地方去。
我难得没去傻等来自另一处秘境的消息,而是换了个地方闭眼发呆。
其实我本想同余桓说放弃的事,然而眼下却无论如何都想再努力一番了。
我想,兴许我能将余桓带出去呢?
心思慢慢飘远了,再回神时,周边已窝了堆耷拉着毛绒脑袋的小家伙们。
我尽量在不吵醒他们的条件之下动了动发僵的手脚,再一细数,却猛地发现余毅竟不在,一时便焦急扭头,视线转了一圈,终于在临近洞口处的位置发现了他定定望着余桓方向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又缓缓靠回石壁之上。
余毅的耳朵实在灵光,我这一动作,他便立刻敏锐回头,望了我一眼,便化出人形慢慢走了回来。
七八岁小孩模样的身躯,冷冰冰板着张脸实在不讨喜。他慢慢走到我眼前,稍稍垫脚,视线勉强与我齐平,才张口说道:“我觉得阿爹醒了。”
我本没打算相信他的话,然而他一脸严肃,“是真的。刚才我听见他褪鳞的声音了。”
他说得这样仔细,让我不由得信了几分,于是便撑着枕在我腿上的余迩脑袋,轻轻托到边上的软草垫上放下,又仔细将其余几只小崽子也轻柔放到垫上,开口对余毅道:“我随你去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余毅等的就是我这句话。
我话音未落,他已先点点头,转身向外走了起来,我忙不迭起身,拍拍身细尘,跟着他轻手轻脚往外走去。
已是日落时分,气温降得极快,每一股扑面而来的寒风都似冰刃一般。
昏暗浸没了大半的场景。
我和余毅并排走着,并不说话。
到离洞口近些的位置,便听见余桓沙哑的声音。
“你们来了。”
我应了声是,伸手想拉一把余毅,然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两腿一迈,飞快就凑到的余桓身侧去了。
重新化出人形的余桓脸色并不好,还带点苍白,然而身上的气味却已消散得差不多了。
空气中,浓厚的药味压过其间掺杂着的血腥气味。
余桓已将伸手向他讨要抱抱的余毅揽在怀中,一下下轻拍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正想开口,却见余桓分出手来,冲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便一下住嘴,只静静等他将怀中赖着的余毅哄睡过去,揽在怀中,才平复了一番心情,又开口道:“今日是我一时气急,该先向你道歉。”
“你与英栀的事,我本不想管,但你寿数本就不多,不该再这般糟蹋自己身体。”我深吸了口气,先压抑下心头的怒意,才放缓了声音,继续往下说,“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孩子们。”
余桓难得地温顺。
他极轻地“嗯”声,对我答道:“只是恰巧碰上英宗主准备闭关破境,这才忘了分寸,不会有下次了。”
“她破境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既说是交易,何必做到这一地步?”
我实在气不过,对余桓难免也带了几分怨气,出口的话显然重了些。这话说完我便后悔了,却也没了收回补救的机会。
本以为以余桓的脾气,眼下是该生起气来了,然而他竟只是移开视线,苦笑了声,复又抬起头来,碧色双眸之中添了几分淡然。
“我是不是从未同你说过,我倾慕她已久,只是造化弄人,才成了如今的狼狈状态。”
“等她此番破境还要十五载光阴。你知我没那么多时间,所以……这便是最后一次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是从那一日起暗自下定了决心要将余桓也带出秘境的。
却没同余桓提起,只是又和他细细再讨论了一番离开秘境的事。
之前我总一贯等着对面的消息,却忘了,既然秘境之间能有联系,想必我的声音也可能传到其他地方。
于是我同余桓又仔细研究了一段时间,终于选出来四个地处,每日依照秘境轮转更迭的规律呼喊几声,以寻得和其他地方的联系。
倒不知是不是我的诚心有了效果,时间一晃过去两个月,我竟又一次听见了那道声音。
仍是说得极快的一句“祁烟,你在哪里?”
这次我没再犹豫,干脆利落报上地点:
“此处秘境的入口在缮兽山十三峰那一处状似龙头的绝壁之下。”
对面得了回应,只是一顿,便一连说出来几个“好”字,似乎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你是谁?”说完正事,我总算还是又问了一句,试图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会对面接得飞快。
“申时衍。祁烟,你要记得我。我叫申时衍。”
轻飘飘三个字的名字,我听着陌生又熟悉,仔细一回想,才忆起永夜陨仙之战,他似乎也是参与了的。只是我们实在无甚交集,陌生得很。
“你为何要寻我?我们认识吗?”我还欲再问,然而静静待了许久,始终没有回应,于是又试探着叫了几声,没听见半分声响,这才明白是裂缝又关闭了。
也不知最后这一句话送过去了没有。
我叹了口气,分明终于做完一件大事,该松一口气,却偏偏心底一时充满了忐忑、茫然、疑惑一类混乱情绪,乱麻似的绞在一块,就生出点心烦意乱的感觉。
在原处又停了片刻,再次确认这一处裂隙关闭之后,我才收了心思,慢慢往回走去。
余桓正歇在洞内,余散不知从哪叼来只土豆,赖在他身侧反复拨拉着玩得正高兴。
我快走几步,到了余桓面前坐下,几乎一刻不停,先将已告知申时衍秘境一事说了出来。
余桓倒没多诧异,只是略微点点头,又似上回听说一般,道了句“恭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反驳他,犹豫片刻,又主动问起,“你说我又不认识他,他为何这般执着要来寻我?”
余桓定定望着我,难得带了几分柔和神色。
许久,他垂下头,淡淡答道:“兴许只是你忘了。”
我下意识想反驳,却一时没寻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反倒觉得余桓的设想不无道理。于是便有些心虚的收了声,坐在原地,就仔细开始回想与这个名字有关的点滴事件。
兴许我们当真是说过几句话的,只不过是我忘了。
毕竟申时衍这个名字,我听着虽然陌生,却不是全然不识。依稀记得仍在宗门时,偶尔也听过几次这个名字,至于是否见过,实在记不得了。
坠崖之后我经脉俱断,只剩一处破碎丹田,没了从前习惯的灵力傍身,日子实在难熬。不知是不是因为修为全失的缘故,记忆也变差许多,许多宗门内的事也渐渐记不清了。
余桓听了我的反应,并未多说什么,只摇摇头,说出来个莫名其妙的“当局者迷。”
我再追问,他便又淡淡转开话题,不多说了。
同余桓相处了这么久,我自然了解他的性子,若是不想说,再如何追问也无意义。于是便歇了心思,陪他说起其他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件事就慢慢翻了篇。
虽说已经联系上了人,还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但我一时间还是没改掉每日去喊上这么几句的习惯。
有时明明上一刻还想着今日不必再去了,下一秒走着走着却又不自觉到了相应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我找上余桓谈及此事,余桓还严肃地伸手替我把了把脉,一探虚实。
得出的结果是,我不过稍稍有些焦虑,想得太多罢了。
我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只是思虑太重,于是讪讪一笑,松了口气。
或许当真是心理作用吧。
在余桓替我判过一番之后,我倒真还不怎么莫名走错了。
之后的日子除却多了几分期待,同先前也没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桓仍隔三差五拿自己本就不多的修为灵力哺喂这五个孩子,然后在禁制允许的范围之内陪他们玩闹,教他们些杂七杂八的知识。
或许是觉得分别的日子近在眼前,余桓近来几乎都允许孩子们陪着他留在洞穴之内,而不是去往另一边更暖和些的地方。
起初我想着避嫌,还独自去住了几日,然而夜里没了五只毛团子取暖打趣,实在又冻又闷,于是便又问了问余桓的意思,也搬到这一处洞穴。
照理说,这崖底的气候寒冷,余桓既是蛇身,本该处于半冬眠的状态。然而自我见他到现在的时间里,他歇息的时间几乎少得可怜。
通常是陪着孩子们躺上片刻,将他们悉数哄睡之后便端坐起身,借着这秘籍之中的稀薄灵力修炼,来填白天哺喂孩子和阵法吸收耗去的灵力。
只是无论再如何努力,修炼的灵力总比不上耗去的多。
我初到崖底之时,他的修为大抵还能撑上三五十载,然而到了今日,勉强只剩下十几年的活头。
有时候我也想,若是我有灵力修为,能渡他几分,该有多好。
半年的时间一晃眼又过去了,这期间我没再得到过申时衍的任何消息。这个被我反复思念和期盼着的名字总时不时冒出一下,搅得我越发想念。
分明是还未见到、未来也不知何时才会见到的人,如今却忽然成了心上一道挥之不去的羁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叫我几乎每日都要默默念上几遍。
有时闲来无事,我也会好奇,在脑中捏造些我与他相识的可能性。
只不过毕竟是幻想,多半不切实际切乱七八糟。但好在当事人并不知晓,自然也无处追究。
就这样,在又一段长达三个月的等待之后,这秘境之中当真又来了一位修士。
他来的那一日,似乎已到秘境之中的春时。积雪化了大半,四周虽仍裹着寒意,却有丝丝缕缕的暖透进来。
沉水剑的剑气上沾着淡淡的杏花香气,一扫过秘境,寻得了我的踪迹,便顷刻退去,将消息送到他身边。
而后,在那阵还未散尽的香气之中,申时衍收了灵力,负剑踏雪而来,在我身前站定。
他眼眶微红,像是极隐忍,极艰难,才说出话来。
他说:“祁烟,我终于寻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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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眉心那一道如血通红的朱砂印记实在显眼,我只一仰头看见,便将他与记忆中那总冷眼看人的天才仙君联系到了一起。
原来我是记得这么个人的。
在宗门里他的名声并不太好,以至于私下里旁人每逢说起他,都只以另一个不甚显眼的隐晦骂名代称。久而久之,申时衍这个名字,便几乎只有在正式如大典一般的场合才能听见了。
难怪我不记得。
但再仔细一想,就算记起这些,我同他也算不上多熟悉,充其量算是关系并不甚密的同门师姐师弟而已。
我仍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执着地偏要寻我。
左右我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于是几乎也没多犹豫,我便开口问道:“虽然你来,我该道一声谢,但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先问,你为何寻我?”
申时衍的表情有些落寞,然而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又调整好心情,认真望着我道:“你不记得我,可我记得你,这便足够。”
我原以为他只这么一句敷衍的话,便也不打算再追问,谁知道这家伙顿了顿,又冒出来惊天动地的一句。
“我开始喜欢你,是在十八年前。”
我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仔细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玩笑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终究没有。
他说得极为认真,一字一句,末了,还将沉水剑上那一道被悉心保存的剑穗递到我眼前,“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它了么?”
场面一片死寂,我绞尽脑汁也只想起来,当年我确实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沉迷于搓剑穗,以至于唰唰送出去许多,如今根本也想不起都送过谁。
我尴尬地摇了摇头,心底犯怵,生怕将人惹得一个不高兴,御剑而去,将我留在这秘境之中自生自灭。
然而申时衍却只是垂下头,抿了抿唇,低低说了个“好吧”。
他似乎是受了打击,以至于有些失落,然而这种失落也不过片刻,他很快又笑起来,大大方方看向我,如同结契立誓般,郑重开口:“我会带你出去,然后……让你也喜欢上我。”
少年的一颗真心炽烈滚烫,直白展现在我眼前,让我有些晃了眼。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得晕头转向,脑中昏昏一片,愣住许久,才迟钝的点了点头。
终于得了安慰的人一下就笑起来,眉眼弯弯,问我想如何出去。
话题终于回到我擅长的部分,我哎呀一声,抓着人又往边上走得远了些,才停下来,刻意压了压声音说:“这秘境之中,还有其他人。”
在申时衍略带警惕的神色之中,我赶忙补充道:“他们不是坏人,甚至还与我共患难了一段时间。所以我想问问,你既然能带出我,能不能将他们也一并带出去。”
申时衍闻言,眼底的警惕慢慢散了,却浮出点不确定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能见见他们吗?”片刻思索之后,他沉声问。
“自然可以。只是恐怕,你得待我先去说上一声。”我本还担心他不肯帮忙,然而他这话应得倒快,激动得我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攥紧了他的衣袖,拉着人要往回走。
申时衍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来,眨眨眼,带点疑惑地“嗯”了一声,便顺从地任我拉着走了。
我也就这么走出去一段,才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一回头,果然指尖只勾着申时衍右手上一圈花边。他的手垂在下方,一副被吊起的模样,倒像我可以虐待他似的。
那气氛实在怪异,我一下松手,尴尬掩面。
他倒似浑然不觉似的,还又凑上前来,关切问我怎么了。
我摆摆手,将他推远了些,无奈道:“你先在此处等我。”
“好。”
他果然缩回手,直直在雪地里站好了,一动也不动。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于是我只能又开口,指着边上一处石壁,详细说明白,让他倚着歇会,他这才“哦”了一声,又慢慢挪着步子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总算解决完申时衍的事,我又快步往余桓的洞穴走去。
前几日他又褪了回鳞,这几日总蔫蔫地没精神,眼下估计也才起身。
果然我算得不错,又走近些,余桓正立着活动身体,眼见我来,淡淡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对他这种冷淡态度我早已见怪不怪,应付了句“早”,便迅速在他面前坐下,也不寒暄铺垫,直截了当开口,“申时衍来了。”
消息大约来得有些突然,余桓顿了顿,才张口,先说出来一句“恭喜”,又接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他说须得先见一见你们。”
“好。打算什么时候见面,我去将孩子们叫回来。”
“现在?”
“好。”
余桓点点头,眸中的微光闪了闪,便起身向外走了几句,而后“嘶嘶”叫唤了几下,复又走回来坐下,对我点点头。
果然不出片刻,化出毛绒兽身的五只小家伙一个接一个跳跃进了洞穴,凑到余桓跟前,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手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才起身,去叫申时衍。
这家伙还维持着我走时的姿势,半天竟也没变换一下。眼神原是空落落盯着原处发呆的,见我出现,一下便亮晶晶追着我不放了。
我还是有些难以适应这样情况,便颇为不好意思地避开他视线。又为了防止再出现像方才那般尴尬的情形,干脆连手也不伸,只对他点点头,叫上他跟着我走了。
事情到这里还是一切顺利的。
但我同余桓相处太久,已让我全然忘了他是一位坤势。
而申时衍也是。
所以当我带着人回到洞内,并被五只已经化出人形准备见人的余桓崽子团团为主讨要抱抱时,我极为自然地伸出手去,边安慰着,边挨个举起来转了一圈。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申时衍那一点点变得惨白的脸色。
当我终于哄完孩子,正准备分出点心思去同他介绍时,才注意到他那紧抿的双唇和微红的眼眶。
他的长睫上下扑扇,而后,带着哽咽,艰难开口,“你已经有……坤势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但约莫是因为先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一时反应不及,便被余桓抢了话头。
那是我头回见到他使坏。
一双绿色竖瞳滴溜打转,眨眨眼,就张口吐出来惊世骇俗的一句。
“是又如何?难不成……你喜欢我家乾势,气急生了妒忌,要亲自毁了应下的约不成?“
余桓说这话时,极难得勾起唇角,带着点痞气。
他侧身挪了挪姿势,换出个更舒服的姿势,就懒洋洋倚着,一副恃宠生娇的贵妃模样。
我实在摸不清余桓为何突然这幅怪异反应,心里头震惊杂着慌张,视线在一人一蛇之间乱转,却大气也不敢出。
于是也便就这么不经意瞥见了申时衍轻轻咬起的下唇。
他似乎是憋得急了,从耳根处腾起一层绯红颜色。
然而那淡粉色的薄唇张张合合,又被他齐整的贝齿反复碾压着透出隐约血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终究也没吐出来一个字。
我本没打算打破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的。
然而余桓又一个挑衅般的挑眉与哼声之后,申时衍终于还是开了口。
却仿佛有意避开我投去的关切视线。
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脚边这会已经渐融的素雪上,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几乎难掩其中痛意。
他说:“我没有……没有。我会依照先前承诺,带上你们。”
这话咬字太重,重得几乎让我觉得,他仿佛是极克制才说出来的这些。
我怔怔眨了眨眼,终究没抵过良心不安的感觉,正欲开口解释,便发觉身侧的空气之中当真多了丝丝缕缕的甜腥气味。
不是错觉,是当真见了血。
我一时哑然,循着气味瞧去,一下便逮到了申时衍那握着沉水剑,半掩在身侧厚重衣袖之下的、正向下坠落散开一片片血花的右手指尖。
啪嗒、啪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是极轻微的声响,可在四下都一片寂静的此间里,就显得格外明显。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申时衍那原是垂下的指尖忽地收起,一下蜷起,彻底藏到我看不见的地方里去了。
许是因为他攥紧了手,那方才还是啪嗒滴落的血珠此刻竟消停了片刻,又过一会,才又淌出道更细的血丝,坠地几乎无声。
他一言不发地摸出条素色扎带,在淌血的手掌上绕过几圈,颤着指头打了半天的结,仍是一放下便松散开来。
几次未果,到底让他觉得挫败,便索性不顾形象,一低头,咬着系带扎紧了。
申时衍微微垂头时,鬓边被风雪扫落的碎发落了一缕,正扫过他掌上的血珠,便一下粘连成片,糊在眼尾。
那般情形,到底是叫人不舒服的。
可他神色怔怔,视线也不知落到哪处,显然没半点心思在此处。
自然也没注意到那一缕别扭的发丝。
可我终于觉得这玩笑太过,实在不想继续纵着余桓,便干脆一边伸手替申时衍撩开那道扎眼的染血湿发,一边开口解释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
“没那么回事,左右不过是他想逗你。别误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走得近了,便更发觉申时衍此刻的失态模样。
对于这么一小点闹剧会对他造成如此之大影响的事,我始料未及。
于是乎,那瞬间,突如其来的愧疚盖过其他情绪,让我忍不住扭过头去,朝着余桓微愠道:“你今日怎么突然这般,你明知他……”
可我这句话到底也没说完。
因为我对上了余桓那明显是勉强笑着脸上,那一对显然带点痛意的碧瞳。
他既未反驳,也未解释,只飞快低头,错开我颇具侵略性的视线,低低道了句“抱歉”。
我便又僵在原处,忽地也觉得自己这语气太冲。
分明本可以更心平气和些,怎么一时间就憋不住了?
正懊恼着,刚想同余桓再解释几句聊表歉意,却还不及开口,我便觉得袖口位置被人轻轻揪起,扯动了几下。
循着动静再度扭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申时衍那张顶着枚惹眼眉心痣的容颜。
分明不过这么一扭头的时间,他脸上的情绪倒竟然变换得极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才的那些沮丧、失落、哀痛和强装出的淡然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微微透粉的两颊和明显带着压抑喜悦神色的眸光。
他见我回头,先是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才带着点傻楞楞气息开口问:“此话……当真?”
那模样有十足傻气,全然不见传闻之中那点天才仙君的模样。
当然,也与诸多诋毁里的形象截然不同。
我有片刻迟疑。
又在心底做了几番心理准备,才终于勉强将眼前幼犬似的人与模糊记忆里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当真……稀奇。
不知怎么地,我总觉此刻我面前的申时衍,背后不知何时,竟多出来条来回晃荡的大尾巴。
狼狗似的。
我于是就下意识地勾了唇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发出点轻笑的声响。
在四周寂静的雪地里,那声音实在清晰。
申时衍又眨眨眼,歪着脑袋,蹙眉思索半天,才终于颇难为情地,又憋出来一问。
“你并非他乾势,对吗?”
这是自然。
其实照我这性格,若是换上旁人多次一问,定是要叫我呛上几句的。
然而,我堆到嘴边的嘲弄言语,终是在对上申时衍那微红眼眶的瞬间,又悉数被我自个儿咽了回去。
不行,再这般过分作弄,只怕当真要叫他伤心了。
这般想着,我灰溜溜转开已然在他脸上来回打量几回的视线,故作镇定道:“我并非他乾势,也不是这帮小娃娃们的母乾。”
我话音才落,便听见申时衍笑了。
起先只是“噗嗤”一声,而后便愈演愈烈,渐转成一连片强自隐忍着、极其克制的喜极而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伸起那只带着染血扎带的手,捂住双眼,扭过头去,避开我的视线。
本没想将人弄哭的我“哎”了声,立时手忙脚乱地去翻袋中的巾帕,想掏出来给眼前的人擦个泪。
却先瞧见了他抬手时,小臂上露出的那一片狰狞创面。
我于是一下想起来,约莫二三十年前,我曾在宗门外捡过个不会说话的小跟班。
他魔气缠身,容颜尽毁,身上的疮疤好了又烂。
我捡到他时,他仰躺在离乱葬岗十里地的山坡下,疼得连提剑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唇瓣哆嗦半天,好容易才让我听明白,他是想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那时我医术初成,善心大发,说什么也不肯。
于是就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救起了人。
只是起先我医术不精,用错法子,虽替他解了手上的魔气,却也给那处留了块永世无法消解的丑陋创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颇不好意思,一咬牙,只好说若是他日后破相讨不着道侣,便可来怀清宗找我索赔。
再不济,我替他说媒去。
他当然也没理我。
只低头瞧着那丑东西看了半天,而后“扑腾”一声,钻到药池里继续泡着去了。
那之后又过了三年、五年,抑或更久的时间,具体多久,我已记不太清。
但总归,我眼见他一点点转好,几乎就快能露出本来容颜。
直到某个极平常的日子,他不告而别。
我寻了许久,却仍连他半点踪迹都没。
一切痕迹干净得,几乎要让我以为,过去那么多时日,都不过是我的错觉而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本以为,在思过崖上的那几年,已让我彻底放下前尘。
原来只是错觉。
只消这样轻飘飘的一点,前尘往事便悉数翻来。
滚滚滔滔,犹如江水,一瞬就将我重新抛回多年前的记忆里。
我闭了闭眼。
会是他吗?
当年我殚精竭虑,到头来却只换了个不辞而别结局的人。
会是他吗?
那是我第一回下山游历。
一期游历的时限为十年,而我也不过,花了那么五六七八年救他吧。
非要想这些往事的话,其实本也没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是在他离开后,那种骤然空虚的情绪使我难以抽离。
以致于我哪儿也没去,就在那为他所筑的,同捡到他位置近乎分毫不差的阵法幻境之中,一直等到期满。
失魂落魄地,带着一堆还未及实施的方子回了宗门。
然后,作为宗门之中唯一一无所获的弟子,被师尊罚去后山思过崖重铸道心罢了。
彼时思过崖上空荡荡、光秃秃,唯有断崖边上的石缝里,挤着棵半死不活的松树。
那树的半处坦着个碗口大的,被雷劈得黢黑的窟窿眼,分明像是死透了。
可顶上的枝干尖儿却还往外冒着嫩绿的芽叶。
我觉得有趣,便将这树当了我的宝贝,将那些分明舍不得丢弃的医方和申时衍的患症系数藏了进去。
日子就这样过着,一晃三年。
在一个极平常的白日里,天色骤变,雷电骤起。
这诺大九州,竟有位魔修大能白日飞升,引出漫天雷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巧不巧,一道劈在那我藏满东西的树洞里边。
天雷降世,不过一眨眼,就将那洞里的东西连同整棵树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立在几步开外,目瞪口呆。
却在此瞬大彻大悟,重铸道心。
又驱纵着,久违地提起了本命剑。
一剑破开禁制,重新回了宗门去。
……
如此经历,我再也不想有了。
可那痕迹到底消散得太快。
我只来得及瞥见一眼,晃了神。
等再想细看时,申时衍那偶然露着的小半截手臂上早没了半点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一时怔怔,几乎就以为方才只是错觉。
可再如何细想,若无甚么诱因,我岂会无缘无故想起这多年前的旧事来。
更何况……记忆之中的那疤痕模样早就模糊不清,只不过瞥了一眼,若非下意识感觉,我怎会无端想起来这些。
但这一下申时衍遮掩得极快,末了还一低头,极仔细将那分明白净的小臂挡起。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有意遮掩。
我倒也不傻。
虽说有几分好奇,可既然对方有意掩过,再如何,也没必要追问。
更何况,眼下还有求于他。
于是我只做当真没看见那痕迹似的,一扭头,就将目光转开,扭到一边去了。
偏生这从前种种重上心头,搅得我一阵心烦意乱。
原本贴近申时衍的站位不自觉挪了挪,和他稍扯开些距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申时衍这会正兀自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一时也没落心思在我心上。
自然也就没捉到我这轻轻的一点疏离。
许是终于得了个自己爱听的回答,他这会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
虽因起咒聚气,面上不免显出来几分严肃之感。
可偏就是叫人怎么看怎么有一股莫名而来的欢愉舒畅。
这副模样,与我印象之中,宗门内众人悄悄议论的形象相去甚远。
似乎……并不那么招人讨厌。
我倒是有些摸不清他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倒也不是摸清申时衍底细这一件事。
我的视线又落回歇了方才一副强装出的气势的余桓身上。
他没再介入我与申时衍两人之间的氛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我出言解释之后,他便泄了气似的,一言不发,只半倚着石壁,阖眸吐息。
微僵的右手一下下抚过那五只将脑袋埋在他腰侧膝上的小崽子。
一下一下,动得极缓、极慢。
他周身稀薄的灵力摇曳逸散着,淡淡地环在附近,刻印描摹他们模样,流动得极其轻柔。
就仿是一只极温柔的大手。
描摹模样……
思及此,我猛然一惊。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余桓的反应不对。
这哪是逃出生天?分明是一副生死永隔的状态。
我暗道不好,一扭头同正专注聚灵的申时衍提了句,便匆忙往余桓身侧的位置凑近。
见我如此动作,余桓立时睁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双玻璃珠般澄澈的绿瞳之中,盈着蒙蒙一层水气。
余桓“嘶”了一声,眸中的神情却似是哀求。
我脚步一顿。
他轻轻吸了口气,蹙眉熬过阵痛感,才叹出口气,像是祈求般朝着我道:“待我术成,他们七日内都不会醒来。”
我“噫”了声,虽没打算遂他的意,却还是将脚步放得轻了些,慢慢踱到他跟前。
望着那几只正砸吧嘴睡得正沉的小崽子,再看向余桓指尖逸散的灵力。
心头不知为何莫名涌起股酸涩发涨的感觉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蹲身,凑在余桓面前,缓声问:“好容易将人盼来,你却这般糟践自己身体,怎么,不打算出去了么?”
余桓却没反驳。
可他指尖从平稳陡然转成断断续续的灵力流柱早已说明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于是又道:“余桓,你难道想让孩子们没了双亲,从此做那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
我话说得重了些,却也没错。
这下余桓那本就有些不成气候的灵力流柱因他心绪起伏而断得彻底。
他木然地静默片刻,连方才起术的手指都没收回。
薄唇分明几度张合,却只有沙哑的、支离破碎的一连三个“我”字。
像是顷刻间倒回成了不会说话的孩童。
余桓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一咬唇,扭过头去,将手抵在额角,哽咽了下。
又是许久。
许久许久,我才重新听到他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并非我所预想的那样。
余桓说得竟并非是愿意同我们一齐离去的话语。
他说的是,
“孩子们还小,若是现在就离了我去,待成年后,便记不清我模样了,如此……再好不过。”
我自然一听便急,当即上前,凑到他面前,又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桓的神色却是决然。
“我身上有禁制,若是离阵,必被察觉,左右又没几日可活,何必再给你们添麻烦。倒不如……提前燃了修为,化出蛇骨镇于此处,如此便可多撑些时日。若是运气好些,兴许在英宗主此番出关前,都不会叫人察觉。”
我难得听余桓说出这样一长段话,却不想竟是诸如诀别一类的话语。
我当然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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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五除二,就一个劈砍,落在毫无防备的余桓颈后,恰到好处将人砸昏。
他似是没料到我出手这般果决,连半点反应的时间不给。
脸上的神情还停在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上。
虽说我没法聚灵使力,可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儿八经的修士出手,岂有不懂这些拳脚功夫的道理。
既然他能对这帮小豆丁下手,叫他们安安稳稳睡去,一觉醒来便到另处。
那我又为何……不能举一反三,也仿了他的想法来?
不过,这事吧,倒着实还有个尚待解决的点。
于是我扭头去看申时衍。
毫不意外地就对上他那分毫不挪,直直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隔着不远的距离,我这点小动作在他眼里,想必根本一览无余。
我本想走动几步,等凑到他面前再细说,可方才那一方前尘往事终究搅得我心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我对他有更深入了解之前,我并不想把这一份并不该属他承担的情绪落到他身上。
还是同他保持些距离吧。
这般一想,我便又低下头,收回堪堪迈出的脚步。
就立在原处,迎着肆虐的风雪,仰头向他,朗声道:
“他想留在阵中,我想左右说不服人,便索性将他打昏了,连同这几只小娃娃,一并带出阵去。”
申时衍显然怔了怔,期盼的眼神落空,似是才反应过来我并不打算走近。
他于是一点头,收了收手上正聚灵的动作,边换个姿势向我走来。
我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
竟在他迈步向我来的同时猛一转身,故意又拐到叫余桓安置在另一边的几只小娃娃边上了。
那动作起得匆促,其中的逃避意味一览无余。
申时衍才走到半处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答我方才的一问,只兀自开口:“你生气了?”
生气吗?倒也谈不上吧。可我着实心烦得很。
尤其是,一扭头望见申时衍那茫然无措的表情。
更让我不知从何说起。
我从来都不知申时衍喜欢我这件事。
更不明其中原因。
但自从瞧见他手上那疮疤后,我脑中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回想。
若他就是当年的小哑巴,若他是感念我当年救他……
这个问题便有了回应。
可……那当初又为何要不辞而别?害我险些道心不稳,后患无穷。
若他不是当年之人,又为何在我连他名字都未记住的情形下就喜欢上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当时并未想明白这些事。
许是那儿的风雪太盛,又许是我才做了件大事,心绪未平,脑子也跟着停了转。
我硬着头皮起身,用疏离简短的两字“并未”,一下将申时衍那满腹困惑都挤回了腹中。
他抿着唇,下意识低头向手上望了一眼,似是在想些什么。
然而终究没再追问,只是很识趣地退回几步,站在原来那一处最适合聚灵破阵的位置上,继续起方才的动作。
阵法将破,四周的风雪减弱,一时渐归寂静。
无声无息。
竟是种叫人觉得压抑窒息的寂静。
我深吸几口气,不知何解。
所幸秘境之中的景色原是受阵法影响的,一下叫人有了转换心思的由头。
随申时衍解阵,细雪消融,四周都化出来星星点点的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先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蓬勃有力,满眼生机。
我有太久没见这春景,一时愣神。
便终于叫申时衍逮了个机会,找到话题与我说起话来。
“外头前两日刚过春分,如今也正是一番春景。你可是喜欢这些?”
他说话极轻,带点谨慎。
手上操纵阵法的动作未停,只边分了缕灵力,从刚化出的桃枝上捡了朵黄芯淡粉的花蕊下来,小心翼翼传到我眼前。
虽对申时衍尚有几分抗拒,可罪不及花。
于是我“嗯”了声,轻易便说服自己将这花接了下来。
这才眼见申时衍轻轻松了口气,稍从方才紧绷的状态下放松出来了些。
我捏着花枝来回打转,余光不免从花瓣间的缝隙透过,落到申时衍身上。
不免注意到他显然比方才少了几分血色的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因着方才疤痕暴露的缘故,这会他便索性收了一手,只留无甚痕迹的左手支撑整个阵法。
饶是他修为足够,此刻也不免显出几分吃力。
若是此时,我还因着那些个并未确定的事情来迁怒他,未免不近人情。
本还有所芥蒂的心思一下消了。
我“噌”一下起身,给余桓挪了挪姿势,就往申时衍的方向去。
见我毫无征兆又朝他去,申时衍显然一僵。
手上动作登时便缓了缓,叫他脸上重又有了几分血色。
我不知怎地,心口发闷。
本是想和缓些语气,叫他不必那般心急的。
可许是有怨结在心,我一出口,这话就成了十足讥讽意味的怪罪。
“修为高便能这般不管不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申时衍显然着急,连手上一直未断的动作也难得一顿。
但他对我这一股莫名而来的怨气不明所以。
于是能说得出口的话语也便只有无措的道歉。
对上如此反应,再多的怒意也在转瞬消散殆尽。
更何况我本就并非有气。
似是无奈,我叹出口气,脚步未停,终于又回到他面前。
一扬他递来的那花枝,点在他腕处。
香气随之晕散,填进我与他面前的缝隙。
我说:“我并非此意,也没有生气。”
寻不到更好的由头,我便索性一股脑,将这些反复无常的情绪问题悉数推到了离开秘境前的焦虑心绪。
见他半信半疑,我想了想,便又道:“我已有六年待在此地,对外界所有一切浑然不知,更不明师尊同门的心思,忧虑多了些,便难免情绪不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非针对你,是我自己……”
虽说起先我这一套说辞着实是为了诓骗申时衍才临时扯出的话题。
可说着说着,竟叫我真真生出几分这样的想法。
感伤情绪一时占据上风,着实让我无法继续。
可谁知,我这话里的感伤情绪还不及宣泄,申时衍的注意倒是一下被另一处重点给吸引了去。
“六年?”他似是不可置信,专将我说的那年限又复述一回,才继续确认,“你说……你在这境中过了六年?”
我并不明了他为何是这般反应,却仍依言点点头,应了他这一问。
“哐当”一声,沉水剑落地。
申时衍手中聚灵的动作顿散。
在我的诧异里,他倾身将我死死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说了许多个隐约带着泣音的“还好、还好,不过是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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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从他怀中挣了出去。
只觉得莫名其妙。
申时衍这般修为,此刻竟叫我推得一个趔趄,急退几步,才又勉强站定。
许是想逼着自己转换情绪,此刻他竟没开口解释,只蹲身去捡那落地的沉水剑。
我见他指尖微颤,修长指节一拨,就将沾到剑穗上的细雪掸去,簌簌落了片白雾。
可他又调整得极快。
待再起身时,便已收回了方才失控的情绪,诚恳同我解释道:“抱歉,只是……你在此地的六年间,秘境之外已过去二十载。”
这下震惊之人便成了我。
“二十载?那、那……”我脑中阵阵嗡鸣,思绪纷乱,却下意识又问,“那你也寻了我二十载?”
申时衍显然有些迟疑,握着沉水剑的手再度收紧,发出“喀嚓”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顿过片刻,才“嗯”了一声,继续道:“自你坠崖后,寻了你二十载。”
虽不知他又将这事强调重复一回有何深意,可那时我颇受感动,竟一下说不出话了。
大约是我从没肖想过这位在宗门中向来与我并无交集的宗门天骄有一日会为我而来。
越过千难万险,捱过漫漫长路,坚定不移地向我走来。
那瞬我想,先前定是我看错了。
这样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奔我而来的人,又岂会是先前那不辞而别的小白眼狼?
那些介怀的情绪到底散了。
我一晃头,将他们从我脑中悉数抖净,才仰头笑笑,极诚恳地对申时衍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来寻我,谢谢你记挂我,谢谢你……没嫌弃我如今凄凄惨惨戚戚。
申时衍一眨眼,分明眼底已带了笑意,视线却很别扭地转到一边,局促答:“嗯……嗯,还是先待我解阵带你们出去,再说这些。”
这话不是个问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边说时,申时衍便已重新抬手,继续起咒聚灵,准备破开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