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间略微尴尬,温然怔两秒,吞了吞口水,低声道:“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从这边开门。”离得近了才对比出alpha是真的很高,导致温然整个人都被他的阴影笼罩住。隔着面具,温然感觉对方正用看狗般的眼神俯视自己,然后alpha松开门把手,冷淡地转身走了。温然伸手拦住即将重新阖上的门,迎着风钻出去。的确是一片露台,三三两两地摆着沙发圆几,玻璃围栏外可以望见湖岩公馆的全貌,树、地灯、草坪和人工湖,在夜色下看不太分明。alpha坐到靠近围栏的一张沙发上,一条腿长长地伸着,抽烟看手机。温然站在两米外,下风口,却没有闻到尼古丁燃烧的烟味,而是一种隐约的、清新又糅合着苦味的香。门又被推开,温然回过头,服务生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先生您好,刚才看到您好像有些不适,这是一杯温水。”把水放到旁边的茶几上,他收起托盘,“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先不打扰了。”露台又只剩两个人,温然拿起水,嗓子极度不舒服,他是想喝的,又不太敢,踌躇半晌,只能试着向不远处的alpha发出询问:“这里的水可以喝吗”好几秒都没有得到回应,温然识趣地打算拿着水滚远一点,alpha却开口了,头也不抬:“反正喝不死。”特别好听的声音,特别难听的话。其实喝死了也没关系,温然说:“谢谢。”仰头把那大半杯水喝光。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拿出手机给温睿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只好无所事事地对着夜色放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爽的东西,alpha轻啧一声,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抬手抽了口烟。温然朝他看去,薄薄的烟雾中,装饰着蕾丝花边的黑色面具覆在被月光染成银白色的皮肤上,那道侧脸显现出过分优美的线条。手机嗡嗡震动,温睿打来的,温然按下接听,电话那头是嘈杂的吵闹声,温睿醉得不轻,问:“你看完了”“没有。”温然知道温睿是故意的,他说,“不好看。”果然温睿笑起来:“怎么了”“很恶心。”温然说,“我想回家。”说这句话时他看见alpha侧过脸瞥了自己一眼。“随你,我把司机电话发给你,你自己找他。”挂断后温睿发来一串号码,温然打过去,和司机约好五分钟后在楼下等。他起身拿上水杯,又看了看那个alpha,接着回身走几步去推露台门。不想里面也正有人来开门——是那位刚才在睡觉的alpha。对方看见温然之后便绅士地将门更拉开一些,又往边上移了半步,让温然先走。“谢谢。”温然说。回到走廊,他把杯子还给服务生,并请他带自己去了电梯口。家里很安静,陈舒茴还没回来,芳姨已经休息了。温然上楼回房,洗过澡后他仔细闻了闻,身上没有公馆里带出来的那种奇怪香味了。温然去书桌前坐下,桌上堆着几本教科书和习题册。很快就要进校学习,术后这几个月里他多少落下了一些功课,陈舒茴最近似乎正在物色家庭教师,但还没有消息。没有办法专注做题,眼前总是浮现湖岩公馆里的场景,淫靡、残忍、变态。普通人获取快乐的方式往往简单低成本,反观阶层越高的人,对一般的刺激习以为常,阈值不断拔高,要足够猎奇足够惊心,才能使他们的神经末梢为之稍微颤一颤。温然后知后觉,今晚宴厅里最可怕的并不是对表演内容感到兴奋的人,而是那两个s级alpha——要有多司空见惯,才会在那种场景下打瞌睡和兴致缺缺。恐怖,温然想到自己还与其中一个alpha独处和对话,瞬间不寒而栗。彻底没有心思学习,温然打开手机,点进浏览器,界面加载片刻,显示出之前最后停留的网页,一个机械模型的官方网站,首页头图中一架体长一米五的蓝白色直升机模型海报,是经联盟军部批准制造的一比一仿真运输机模型,售价十八万六,限量100架,目前是售罄状态。怀着对有钱人的羡艳,温然进入详情页,来来回回将那些图片与文字注解又看了几遍,这款模型从还未预售时他就开始关注了,关注着它预览、上架,然后售空。扯过一张草稿纸,温然压着尺子开始画透视图,没画几笔,楼下传来砰的一声,笔下的直线顿时歪了。温然去门边,拉开一点点,听到陈舒茴和温睿的声音,在吵架。“觉得我回国了你就轻松了是吗报表合同等着你看,你跑去喝酒”温睿说:“几个快倒闭的破公司,天天弄得比大集团还忙,有意思”话不太好听,但是事实。几年前晟典集团的董事长温宁渊在一场车祸中去世,那时的陈舒茴只是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大提琴家,温睿又是个活了二十多年只学会如何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晟典不可避免地一落千丈,苟延残喘着到了今天。“没这几个破公司养着,你哪来的资本在外面装大少爷”陈舒茴冷冷地反问。
温睿倒没反驳,嘎吱嘎吱,踩着楼梯上楼了。母子俩一前一后走上来,温然把门打开,叫了一声“妈”。陈舒茴面色还冷着,只看了温然一眼,通知他:“明天去云湾吃晚饭,穿得正式点。”“好的。”温然往楼下看,芳姨也被吵醒了,正站在沙发旁,安慰地对他笑了笑,好像早见惯了这种场面。隔天下午,陈舒茴早早从公司回来补妆换衣,温然取出昨天穿的西装,闻了闻,上面还残存着香味,便选了另一套,穿上后去镜子前整理,再次意识到自己和西装没有适配可言——身形偏瘦,撑不太起来。又回忆起昨晚碰到的两个alpha,不得不承认那才是适合穿西服的身材,高,挺拔,每一寸肌肉恰到好处,修长有力的少年体态。收拾好后,温然在客厅沙发上坐了半小时,陈舒茴的化妆师先下楼,她是第一次见温然,打了个招呼做自我介绍,随后笑笑说:“陈太太还说让我帮你打理一下,我看好像没有什么必要。”说着找出发胶,只帮温然简单地抓了抓头发,便道别离开了。第一反应是自己这张脸没救了,但想到陈舒茴从前指责自己的各项缺点时好像没提到过丑字,温然决定不思考那么多。过了十来分钟,陈舒茴下楼了,司机也刚好到门口,两人一起上了车,温然安分地坐着,听陈舒茴的警告。“问你问题的时候别像个哑巴一样不知道说话,不要装死人。”那么自己到底是哑巴还是死人不清楚。温然只是忐忑着,回首都才两三天,他还没来得及去上人际课,机会真是不等人。日暮时分,首都市中心已是灯火辉煌。临近目的地,车子绕过一道喷泉,那座巨大的白色景观石上,‘云湾’两个字明金闪烁。联盟24国中,云湾像某种标志,只有高度发达的城市才有资格迎接它的入驻。这样顶尖的产业却只是柏清集团商业帝国中不起眼的一隅,而帝国的主人——云湾顶层套房的大门开启,在经理的带引下,穿过玄关,温然看着落地窗前沙发上那位被助理和保镖环绕的alpha,尊敬地开口:“顾董事长您好。”顾培闻穿着不起眼的素绉缎衬衫,微微抬了头,镜片后的双眼清明而沉着,脸上是看小辈时的淡淡笑意:“温然”“嗯。”温然谨记陈舒茴的叮嘱,再次说了句,“您好。”“不用那么客气。”顾培闻抬抬手,“坐吧。”在侧边的沙发坐下,面前很快放上两盏茶,温然又听顾培闻道:“崇泽出差还没回来,今天只能缺席了,下次再让他补上。”陈舒茴得体地笑道:“顾总他那么忙,您就别说补不补的了。”“礼数还是要的。”顾培闻忽而有些无奈,“小的那个下午去骑马了,估计要迟到,待会儿吃饭就不等他了。”话虽这样说,语气却是宠溺的。“正是爱玩的年纪,骑骑马对身体也好。”陈舒茴说,“我还总说温然太安静了,要多出去运动运动才行。”“之后要是有机会,两人可以约着一起出去玩。”顾培闻看向温然。温然努力不做死人,露出一个看似开心的笑:“嗯。”“董事长,餐前把抽血做了吧”穿着白大褂的alpha从保镖身后走上前,询问顾培闻。“对,差点忘了。”顾培闻说。陈舒茴也跟着道:“是啊。”她转头提醒温然,“外套脱了吧,袖子挽上去。”温然就听话地脱掉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将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医生走到他面前,抽了两管血后将血样放进冷藏箱,站起来,对顾培闻颔首:“董事长,那我先过去了。”“好。”过了会儿,服务人员进进出出地开始上菜,顾培闻起身:“好了,吃晚饭吧。”用餐时温然还是渐渐沦为了哑巴,幸好陈舒茴对一切都应对自如。大约过去十多分钟,大门处传来一点响动,一个助理过来汇报:“董事长,顾先生到了。”顾培闻说:“让他快过来吃饭。”闻言,温然放下餐具,有点紧张地抬起头。不等助理转身去通知,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拐角位置,穿着黑t牛仔裤的alpha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显然是刚洗完澡,头发也没有完全吹干,刘海散落在额前,拿手机的左手手腕上戴着黑色手环——除了那张帅得十分具有冲击力的脸以外,从头到脚简单得像只是出来扔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