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候,斜阳脉脉,落日的余晖越过高墙红瓦、穿过雕栏画柱,透入兰台阁殿内,只剩下暧昧不清的光影。腐朽的尘埃在窗棂间飞舞。云祉瘫坐在散落的书堆边,脑袋抵在书架上,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股陌生的燥热从心底直窜脑门,又流向小腹,她神智恍惚,不停地喘着粗气。哪怕从未经历过,此情此景,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双大手从背后探来,云祉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一股背离理智的冲动主宰了她的思绪,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覆其上。隔着男人的手掌,云祉清晰地感受到心脏极速跳动的幅度,嘭、嘭、嘭,宛若一根下一秒就要崩断的弦。那手掌仿佛烙铁,灼热、又带着汗湿,手下的衣裳似乎在下一刻就被焚烧殆尽。云祉手指蜷缩,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嘴巴张合了几次,才终于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出来:“不要。”她用尽全身的呐喊,仿佛惊动了对方,身上的那只手猛地往后拉,下一刻,她的背后抵住了一具滚烫的身体。嗡的一下,她的理智如决堤的洪水般瓦解。“不……放……放开我……”身后的男人坚若磐石,不为所动,那股灼热的火焰随着她的挣扎越来越旺,烧得她口干舌燥,面红耳赤。室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云祉紧紧闭着眼睛,在理智完全崩解之前,低头向那只作乱的大手狠狠地咬去。嘴里慢慢有了血腥味,身后始终不言不语的男人终于发出一声痛哼。“松口。”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极端的情绪。云祉立马松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岂料双腿一软,又跌倒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耳边是一道压抑的喘息声。云祉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多看,也不愿多听。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把她拦腰扶起,云祉连忙抵住书架,抖着手整理衣裳。鬓发乱了、衣带散了、肚兜掉了……平时轻而易举的事情,此刻却手忙脚乱,寂静的殿内,只听见衣服的悉索和环佩的碰撞声。半刻钟后,云祉终于整理好了仪容。“今日征北将军凯旋,圣上在集英殿宴请群臣,你为何出现在后宫?”许久无声。云祉耐心即将告罄时,沙哑的男声才迟迟回答:“宴中离席更衣,宫人引我到此处。”想起自己午后饮下的那杯酒,云祉的眼神暗了暗。那杯酒,是表妹赠予她的,那是她一起长大的表妹啊……云祉无声苦笑,越发觉得后宫不是良善之地。“敢问阁下,是否中了媚毒?”后面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沉重而急促,压抑而低沉,辨不清他是何种思绪,但那一声“是”,足以令人不寒而栗。此人身材高大健硕,想必是武将,能够出席今日的凯旋宴会,必不是泛泛之辈。但是,他却被人下了媚毒,被引入后宫。普天之下,谁有这样的能量?是皇帝?还是皇后?她被下了药引到此处,是巧合还是一场阴谋?若依照前世电视剧上演的套路,应该很快就有抓奸的人登场了。此地不宜久留!
“西北角有道小门,甚少有禁军巡逻,阁下沿着宫墙走去,可以抵达前殿。”“你是何人?”那人问道。“不过是个普通宫女罢了。”云祉脚步微微一顿,又快步走了起来。嘎吱。藏书阁的大门缓缓打开,被阻隔的余晖倾泻而入,女子妙曼而颀长的背影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未曾梳起的长发随风而起,美得仿佛一副画。大门很快又被阖上,一抹莹光一闪而过,却见地上躺着一块质地莹润的羊脂玉佩,残留着一段余香。那是……她系在腰间的禁步。外边隐隐有嘈杂声传来,男人脚步微顿,转向了角门。殿外。落日余晖渐渐隐去,灯火阑珊,笙歌隐隐传来,前朝后宫,仿佛两个世界。后宫一片冷寂,稍有动静就能传出很远。大戏开演,自然是需要观众的。云祉慢慢走着,突然在藏书阁外的芙蓉池外停了下来。她离开储秀宫去藏书阁是有目共睹的,今晚之事若真是阴谋,她安然出来势必惹人怀疑,倒不如制造没去过的假象。毕竟……她望了望在夜风中荡漾的池水,若有所思。体内燥热,以水镇压,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明日就是殿选了。云祉迎风而立,听着渐渐逼近的嘈杂声,微微一笑,纵身跳了下去。冷冽刺骨的池水覆没了全身,体内的燥热与昏沉都被冰冷取代,云祉拍水挣扎着,喊了几声:“救命!救命!”看到表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岸边,云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放弃挣扎,闭着眼睛昏了过去。“姐姐,姐姐,等等我,等等我。”清脆甜美的声音从一片片斑斓模糊的光影中渐渐清晰,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从牙牙学语到及笄之年,从娇憨可爱到明媚动人。“太好了,姐姐!你和二哥定了娃娃亲,以后你嫁来顾府当我二嫂,咱们就永远不分开了!”彼时,她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你长大后也是要嫁人的。”……前不久,在得知父亲想送她入宫,某图泼天富贵之时,她第一时间找到了青梅竹马的表哥,她结了娃娃亲的未婚夫。“表哥,我们尽快完婚可好?”桃花树下,男子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笑着从她鬓发上摘下一瓣桃花:“二妹妹,莫再逗我。”“父亲欲送我入宫,但我生性疲懒,不愿此生埋没深宫失去自由。只有与你完婚,才能摆脱入宫的命运。”男子愣住了:“可是,二妹妹,娃娃亲只是长辈的笑谈,做不得数的。况且……我已有意中人。”桃花瞬间化作漫天飞雨,如霜刀寒剑,冰冷刺骨。“二妹妹,你别急,我再替你想办法。”……想啊想啊,她被一顶轿子送入高墙,步步惊心,不得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