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不过三天,裴祈年便率兵前去平定蛮夷动乱。已过半月仍未有消息传来。京都流言四起,有人说怀远候打了败仗,无颜回京,也有人说怀远候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有系统在,沈初梨清楚裴祈年没死,可听闻流言蜚语心情难免低落。银杏有意哄自家小姐开心,“小姐可还记得秦凌云。”沈初梨点头,她当然记得。在这个小世界,姓秦的就没有一个好人。“他与一位林姑娘结亲,听说成亲当日,外室携幼子登门长跪不起,希望秦家念自己育子有功,求林姑娘抬她进府做妾,使得秦林两家丢尽脸面。”“秦凌云对那外室倒有几分感情,连洞房花烛夜都抛下林姑娘出府同她厮混,她如愿进府成妾室后,闹得秦家鸡犬不宁,秦凌云又是个偏心不讲理的。林姑娘流干了泪,最后想不开上吊自尽,如今秦凌云连同秦家在涿州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沈初梨唏嘘,胃里一阵犯恶。她算了算日子,当初秦凌云进京时,外室就已经生下孩子。恐怕秦知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还故意瞒着沈父。若她没戳穿秦凌云的嘴脸,‘沈初梨’或许会跟这位可怜的林姑娘有着相同下场。*深夜。沿街商户紧闭屋门,四周狂风大作,刮起鬼哭狼嚎的呜咽。官兵们嘈乱的脚步声踏破京都的平静,以左都御史为首的几名大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命官兵抓捕沈、裴两家人。沈家和裴家离得近,两家的家仆将巷口死死堵住,官兵若想进府,需得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沈王氏和裴夫人陪在沈初梨身边,强装镇定的安抚她别害怕,心里却十分担忧夫君的安危。裴相和沈侍郎站在全副武装的家仆身后。裴相:“既然秦大人奉旨‘清君侧’,那么就请呈上圣旨以辨真假。”左都御史目光闪烁:“皇上病重,无力持笔,微臣已得口谕,言明沈氏裴氏意图谋反,其心可诛,无论老幼皆斩立决,其家族财产尽数……”“我呸!”沈侍郎打断他的话,“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看要造反的人是你才对!”“言尽于此,裴相和沈大人反抗也无用,来人,即刻将他们拿下!”左都御史明白这是一场豪赌。皇上病重,恐怕撑不过冬天,怀远侯又刚好离京,归期未定。现在唯一希望都寄托在即将临盆的娴妃身上。否则皇上驾崩后,朝堂就要落入沈裴两家手中。那样他秦家离死也不远了。*寒风萧瑟,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沈清浅坐在萧霆烨床榻边,颇有闲情雅致的剥橘子。殿外临时搭建的‘产房’内,裴轻烟满脸痛苦的捂住肚子,太医冷眼旁观,只在她将要昏厥、坚持不住时往嘴里塞上一片百年山参。“帮……帮帮本宫……”老嬷嬷甩开她的手:“生产这事得靠娘娘自己,老奴帮不上忙。”说完,还点了浓香压盖产子的血腥味。萧霆烨双颊凹陷,眼圈乌黑,听着裴轻烟凄厉的尖叫,眼底怒火喷涌,“咳咳,皇后为何将娴妃搬至养心殿产子!”轻轻剥掉橘瓣上的白色脉络,沈清浅尝了尝,是酸的,然后将整个橘子全塞进萧霆烨嘴里,护甲轻抚鬓角,满不在意的回答。“自然是让皇上切身感受初为人父的喜悦。”“听听,娴妃一直在惨叫呢,女子怀孕生子真是痛苦,还好皇上怜惜臣妾,早早筹谋着为臣妾下药,使臣妾终身无法有孕。”“仔细想想,臣妾合该感谢皇上。”橘子酸的萧霆烨表情扭曲,也恰好遮掩了他心虚的神色,“皇后,朕有苦衷。”“嘘——!”沈清浅直接将橘子皮塞进萧霆烨嘴里,他苟延残喘的样子,有怨、有恨,就是没了爱。“回忆从前恩爱的日子,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萧霆烨,你的爱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娴妃难产的惨叫声成为最好的伴奏。萧霆烨出神的看着沈清浅,“你知道朕从前最爱的就是你这双眼睛,清明、坚韧,藏着汹汹野心,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到了自己。”说罢,他表情蓦然变得凶恶狰狞,“可我们太像了!你无论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你有智慧、有思想、有能力,还好你是女子,所以只能深居后宫当朕的皇后!”“而你呢,沈清浅,其实你也不爱我。你和长公主一样看中我,选择我成为你的傀儡,助我登上皇位,让我对你感恩戴德,让我为你守身如玉。”“从始至终我都是满足你虚荣癖好的工具,我恨你,恨到想掐死你、将你碎尸万段,这样就能轻松了。”
“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沈清浅轻笑,不置可否。“啊——!”殿外裴轻烟暴发出将死的哀鸣,如杜鹃泣血,良久的静默后,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响起。萧霆烨绝望的眼中浮现出神采,“快,生了!是不是皇子!”怀抱襁褓进殿的大总管浑身颤抖,哆嗦着半晌回答不上来。沈清浅接过孩子,打开被褥一瞧,顿时玩味的勾唇。“皇上可要亲眼看看孩子?”费力的抬头。当看见浑身青紫的畸形婴儿时,萧霆烨目眦欲裂,“不!这不是朕的孩子!”佩兰命人将瘫软在地的大总管拖走,亲自关闭殿门,此时殿内只剩下沈清浅二人。“这孩子可是臣妾精心用药喂养,特地为皇上准备的惊喜。”沈清浅坦白自己为裴轻烟下药的事实。萧霆烨被气的说不出话,哼哧哼哧的喘粗气。“皇上身体比臣妾想象中的差,本来还想让你多活两天,看到更有趣的事呢。”她俯身,说了两句话。只见萧霆烨眼睛越睁越大,“他居然没死,毒妇!原来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朕要……朕要杀了你……”沈清浅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霆烨挣扎,直到没了气息。一瞬间,所有的恨和怨突然没了对象,大仇得报的快意来的有些空虚。她伸手合上萧霆烨的眼睛,襁褓中已没了啼哭声。打开殿门,沈清浅轻声道:“皇上,驾崩。”哭嚎声顿起,她冷眼看着裴轻烟被灌下毒酒,抱着没了气息的畸形儿,七窍流血身亡。有她们陪葬,黄泉路上萧霆烨倒也不算孤单。天边擦出一抹亮色。不知宫外如何了。*时间拖得越久,左都御史的心情越急切。终于,官兵冲破防御。刀剑无眼,许多丫鬟侍从受伤倒地。沈初梨推开沈王氏和裴夫人,在地上捡了一把剑,挡在两人面前。她不是官兵的对手,对方手中砍刀硬生生砍断了长剑。就在这时,有人护住沈初梨。是金桃。渐渐地,她身上也多了些血痕。忽然间沈初梨衣角被拉住,低头看见一名七八岁左右的瘦小男孩,他说:“这里很危险,姐姐快逃。”“姐姐不怕,你跟在姐姐身后不要乱跑。”沈初梨猜他或许是府中家丁的孩子,跟父母走散,怪可怜的。有武功高强的金桃在,几人暂时得以喘息。身后一股冷风袭来,凌厉的杀意使沈初梨毛骨悚然,那人不是冲她来,手中匕首直直刺向怀中的小男孩。叮叮邦邦——男人将刺客掀翻在地,裴祈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情绪,不好的记忆涌现,他害怕沈初梨再一次受伤。【警告,裴祈年的黑化值濒临极限。】“没事的。”沈初梨环抱裴祈年的劲腰,头埋在他胸前,“我在这呢。”享受着自家娘子的投怀送抱,裴祈年悄悄把小男孩踢到一边。金光刺破云层,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直到事后,沈初梨才知道小男孩原来是假死的十六皇子萧霆均。左副御史等人以谋反之罪,株连九族,男子流放,女子为奴。沈清浅早就料到会兵变,十六皇子是她提前留好的后手,让裴祈年护送他回京。皇上驾崩,总要有新皇继位。萧霆均便是未来的小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