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陨回到气象站的一个月后——台风“山神”登陆前夜,23:16。
观测站顶楼的环形玻璃幕墙外,云层翻涌如黑铁浇筑的漩涡。?
“陆工,还不睡吗?”
起夜的宋嘉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手里还端着一杯刚倒好的温水,热气在寂静里缓缓升腾。
陆陨咬碎嘴里的橘子味硬糖,把糖纸随意丢进垃圾桶:“值夜班。”
“唉,也不知道我到底发了什么疯,居然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儿上班,想出去约会都得专门挑时间。”宋嘉靠在门上,头向后仰,一口温水下肚后,发出一声绵长的哀叹,“虽说是铁饭碗,但工资少得实在可怜,我都想要不干脆辞职回家啃爹算了。”
陆陨没有回头,依旧埋着头调试激光雷达:“还好,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伙食也还行。”
凉风吹在防风护目镜上,陆陨摸了摸右耳闪烁着蓝光的助听器。
宋嘉一脸古怪的盯着陆陨的背影看:“你为什么来这?我记得你来之前不是在省级气象局上班吗,那多好啊,在市里,出去一趟也方便。我可不信你来这儿是想进步。”
“你来这儿是为了进步?”陆陨一听乐了,“宋局。”
“我操,要是哪天真升那么大官了我家祖坟都得冒青烟。说白了,我又不是我哥,能五年连升两级,我就想着混混日子,等退休了就买个小院儿,养养鸡养养鸭什么的。”
“是挺好的,我也考虑考虑。”陆陨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去住小院?鸡还不等孵出来门槛就得被人踩烂了吧。”想到这,宋嘉噗嗤一声笑出来,“对了,你之前不是回去了一趟,怎么样见着你哥了没。”
“见着了,但没完全见着。”
宋嘉靠着门,耸耸肩,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想想也是,大人物嘛都忙,忙点好啊。”
“宋局你还睡吗,不睡来跟我一块儿干活。”陆陨扭头看向宋嘉。
一听要加班宋嘉立马漏气了:“睡睡睡,我走了,你悠着点,估摸着这两天是闲不下来了,你可别熬坏了。”
“知道,我有数。”
目送着宋嘉离开,陆陨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空了。
于是陆陨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走进屋,他抬手拉开抽屉,指尖在里头摸索一阵,准确掏出那个熟悉的玻璃糖罐。
几颗橘子味的水果硬糖放在手心,糖纸摩擦着发出“窸窣”声。
糖果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焦虑。
陆陨剥开糖纸,把糖丢进嘴里,糖纸塞进口袋。吃糖于他,是早已刻进生活里的习惯。
小时候,开心了或是难过了,哥哥都会塞给他一颗橘子糖,橘子的糖精味很重,但对于没什么见识的小屁孩来说,算是宝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大后这习惯也一直没改,晚上睡不着,他总会来这儿摸块糖。
“滴滴——”电脑的警报提示音响起。
陆陨抱着那罐空了一截的玻璃瓶走过去,电脑弹出的警报框显示:气压值892hPa——已达到超强台风的临界值。
发现数据异常后半个小时的盘山公路上。
陆陨驱车前往检修的途中,几滴雨珠悄然落下,起初,雨丝只悠悠地飘洒而下,打在山路上,只留下浅浅的湿痕。
可仅仅几分钟,风声乍起,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砸落,转瞬化作倾盆暴雨。
积水迅速汇集成湍急的水流,沿着地势而下。
隔着雨幕,能见度极低。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压得低沉,空气中弥漫着暴雨的潮湿。陆陨紧握着方向盘,雨刮器飞速摆动着。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雨幕的喧嚣,右侧山体上的山石松动坠落,巨石裹挟着泥沙滚滚而下,尽数砸落在不远处的路面,激起一片飞溅的泥水。
陆陨一路向前,很快行驶到一段S形的悬崖路段,这里一侧是悬崖,一侧是高耸的山壁。
雨越下越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辆黑色奔驰G500静静地停在蜿蜒的公路上,引擎盖微微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机油的气息。
车身被滚落的山石砸出多处凹陷,被塌方的碎石卡在中间,双闪穿透雨幕如同困兽喘息。
奔驰G500,车牌沪字开头。
这辆车,陆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陆陨紧急刹车后踹开车门,逆风扯开荧光警示服,他走上前一手直接将温测枪插进奔驰前盖的缝隙里,一手扔出检测工具砸在车头。
“陆凛你个傻逼。”
暴雨如注,陆陨拿出一把羊角锤,线条清晰的薄唇紧抿。
一锤敲在车窗左角,玻璃碎了一地,他踩着车头跳进去,裹挟着一身风雨。
陆陨的脸部轮廓利落,下颌角折角恰到好处,雨水顺着棱角滑落,尽显英俊。
“你疯了?这种天你往山里跑什么!”陆陨坐在副驾驶却探身撑在驾驶位的窗上,将陆凛困在了座位上。
陆凛慵懒的陷进座椅里,他眉头微蹙,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轻柔地揉着眉心,动作间满是疲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下眼睑覆着淡淡的乌青,往日潋滟的眼眸,此刻满是倦意:“哥听得见,不用靠这么近,声音也不用这么大,来考察山区的经济发展情况。”
陆凛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尽力放缓了语调。
“你要死了你知道吗!”陆陨语气中满是不悦,音量不自觉拔高,质疑的话直直砸向被困在座椅上的人,“你他妈把脑子干坏了?有哪个厅级干部跟你一样台风天往山里跑?”
“要赶在月底前,项目得推进。哥有点累,安静点。”温凉的手贴在陆陨湿透的后颈上,声音听起来冷硬,却又透着不容质疑的沉稳。
“妈的,陆凛你别睡,不准睡!。”陆陨的声音忽高忽低地颤抖着,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滚烫的泪水。
刚阖上眼就被耳畔压抑的抽噎声拽醒,陆凛酸涩的困意被无奈揉碎:“……陆陨,等我死了遗产都是你的,就算不死也全是你的,现在哭有点儿早了。”
陆凛抬起手,指尖触到陆陨眼角滚烫的泪珠时,指节下意识蜷了蜷。
风裹着雨水噼里啪啦的砸进来。
“车抛锚了,改天找人拖走。”陆凛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淡淡的倦怠,在雨声中慢慢消散。“行了宝贝,从哥身上起来。”
陆陨被暴雨淋透的卫衣蹭过真皮座椅,发出摩擦声,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天上下着雨,他跨坐在哥哥腿上讨要生日礼物。
突然,陆陨感觉自己的臀肉被不轻不重的扇了一巴掌,身体一僵,圆睁的眼睛浮起水雾,错愕的抬起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陆陨嘴角微微颤抖,睫毛上还凝着没来得及滚落的雨珠,眼神中满是茫然与不知所措。
“雨还没淋到我身上,逼水倒是快把我浇透了。”
一瞬间,先前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扎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迅速泄了气,陆陨的脑袋越垂越低。
许久的沉寂后,陆陨终于开口,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他垂着脑袋,像受惊的幼犬蜷着肩膀,“我们这算和好了吗?”
陆陨偶尔偷偷抬眼,但在目光刚触及哥哥的衣角时就慌忙躲开,湿漉漉的眼神在空中慌乱游移。
手指绞着衣角来回揉搓,半晌才挤出个讨好的笑,声音软得发颤:“别生气了,哥……”
尾音带着刻意拉长的撒娇意味,像小狗摇着尾巴蹭过来,小心翼翼又满心忐忑地观察着哥哥的反应。
“陆陨,我很生气。”陆凛的话像摊开的死水。
四目相撞的刹那,陆陨感觉自己的视网膜被烫得生疼,灼热的目光仿佛拥有了实质。他从来没有听过哥哥明确的、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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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从不会说让人酸掉牙的情话,更不会坦率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他是一个由灰调子的天空和枯木荒草组成的世界。在这里,陆凛周而复始的运作着,像一台机械,寂静、荒芜、死板、压抑。
曾经,陆陨以为他哥永远不会疲惫。
因为陆凛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人嫉妒。不论是什么,他总能始终保持着沉稳冷静的态度,每一个决策都精准无误,每一步计划都天衣无缝,仿佛所有的人和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说足够耀眼夺目的人宛如鹤立鸡群,那他哥绝对是只掉进鸡窝的凤凰。
“……哥。”陆陨小声嘟囔,“我以为该生气的人是我。”
一年前,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
气象站建筑的整体以实用为主,风格极为朴实,更直白一点就是这里极其简陋。墙体用砖石垒起来后,再刷上一层白漆覆盖,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哑光。房子方方正正,经年累月的冲刷让瓦片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木门,旁边就是开阔的观测场。
而宿舍就隐在观测场后方的白杨林里。
两排红砖平房披着褪色的灰瓦,墙面刷过的白漆早已斑驳,露出下面深浅不一的砖灰色。
房间分为单人间和多人间,单人间相对独立,面积却小上很多,一个书桌和衣柜,再添点基本家具,就没什么落脚地了。
多人间则要大上很多,家具也更加完善。
“可算是放假了,我现在对这天气啊,是又爱又恨。”叠好的衬衫被一件件码进行李箱,孙浩来又忽然开口,“你说这大暴雨天天来多好,天天都有假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嘉把行李箱摊开在床上:“等风来了,还留你值班就更爱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诶?陆陨你怎么不收拾行李,这回你值班啊?”孙浩来扭头去看翻弄书柜的陆陨。
“我?我早收拾完了。”
“你操什心,一收到消息他就开始收拾了。”
陆陨的指尖掠过书脊,整个人几乎趴进书柜:“宋嘉我怎么没找到?”
“还有陆工找不到的东西?”孙浩来调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