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悦文中文网>综合其他>弃犬气象学>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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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一闲下来,陆陨就开始不老实。

他偷偷把脚探过腿桌,在深褐色的仿古砖上来回摸索,直到碰到哥哥皮鞋的硬边。脚尖轻轻勾住鞋后跟,跟小狗拨弄玩具球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晃悠。

察觉到上方投来的目光,他猛地绷直了腿,喉结却不听话地滚动了两下。

陆陨咬着白瓷勺扭头,看向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陆凛,开始发问:“哥,你说咱们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就你长这么高啊?”

“小时候不好好吃饭,能长得高才奇怪。”这句话像冰碴子的嘲笑掉在桌子上。

陆陨缩缩脖子,咬着勺子嘟囔,声音被吸进喧闹声里:“明明小时候……不好好吃饭的人是你。”

指尖无意识抠着桌角翘起的木纹,他听见心跳在胸腔里乱撞,一时分不清是被那句“不好好吃饭”的批斗刺痛,还是被哥哥的嘲笑激得窝火。

陆陨冷哼一声,开始闹脾气。

瓷碗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打断了凝滞的空气。

“来喽,一晚三鲜面,红油豌杂面,外加一个溏心蛋。”老板娘手腕一转便将两碗面稳稳放下。

蒸腾的白雾裹着骨汤的浓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肉末和葱花还在碗里沉浮,一碗豌杂面摆在哥哥面前。自己那碗三鲜面上的虾仁蜷成淡粉的月牙,香菇切片的纹路里满是乳白的汤汁,上面还卧着个溏心蛋。

这场景像被按下重复键的老电影,打开交卷盒,一段胶片被拉出。

高中放学后攥着零花钱推开店门时,门框上的铜铃总会在哥哥掀开棉门帘后叮咚作响,他喜欢吃蛋,陆凛就把煎蛋夹进他碗里。

周姨,全名周香梅。

这家面馆原本是她跟老杜合伙搭的夫妻店。老杜是个退役兵,瘸了条腿,官衔据说还不低,但天有不测风云,这店没开几个年头老杜就走了,肺癌。于是周香梅这个寡妇接过了丈夫的擀面杖,一边揉着面,一边把孩子拉扯大了。

周香梅固执地守着三寸灶台,独自撑着店面,一干就是二十年。

老街坊们都好她这口,总说啊,老杜家的这面汤里,盛着两代人的情怀。

陆陨想,他哥对这家面馆大概也有什么情结,不然也不会每隔上几个月就要带他来吃一次,不过后来吃习惯了,一阵子不吃反倒馋得慌。

“哥,我要那个。”陆陨指了指斜对面的调料盒。

陆凛垂眸扫了一眼弟弟指尖的方向,喉结无声动了动,伸手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桌上的餐巾纸边角。泛着冷光的不锈钢调料盒被稳稳推到他手边,边缘还沾着几粒零星的花椒粒。

他抓着调料盒掀开盖子,连舀三勺子,抖进面里瞬间染出层细密的油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咳咳……咳……”舌头刚碰到滚烫的面汤,辛辣就在嘴里炸开,陆陨被呛得眼眶发红。

他眯着眼冲他哥笑:“嘿,周姨家的辣椒面就是够劲儿。”

方才僵住的身高对话早已混着蒸腾的热气,消散在此起彼伏的吸面声中了。

塑料瓶的凉意从掌心漫上来,陆凛递水时指尖擦过他的虎口。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带着无奈的叮嘱在两人之间凝成层朦胧的白雾。

陆陨偏过头灌下半瓶凉水,喉结剧烈滚动着压下舌根火辣辣的疼。

“我行。”他的声音被咀嚼声碾得含糊,,却依旧梗着脖子又夹起裹满辣椒面的面条。

发梢垂下来挡住了泛红的眼角,鼻尖也沁起一层薄汗。像小时候偷穿大人鞋子的小孩儿,明明踉跄着却非要昂着头说自己走得稳当,不用人扶。

瓷碗见底时,陆陨的肚子被面汤和凉水压得发胀,连打个饱嗝都带着辣椒的冲劲。

水瓶在掌心转了两圈,最后半瓶水咕咚下肚,水珠顺着嘴角滑进衣领。

陆凛默默把餐巾纸往他面前放,指节在上面扣了扣:“差不多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对饥饱感不怎么敏感,甚至可以说相当迟钝。正常人在饥饿时会频繁产生进食的想法,吃撑了胃部也会有明显的胀饱感。

但陆陨在身体哪怕已经饥饿到出现乏力、手抖和眩晕也只想着自己是不是最近忙昏头也没有想起人应该要有进食的欲望,不是故意的,是他真的忘记自己还需要吃饭这回事了。而在他吃饱后,却难以感知饱腹感,因为没有正常人那种在吃到撑后的不适感,所以会毫无节制的进食。

这时,哥哥就会来提醒他该吃饭,告诉他该停下来了。

像牵引着他的锁链一样。

“周姨,下回还来!”他喊道,声音在挂满油渍的塑料门帘间撞出回响。

周香梅擦着围裙从后厨探出头来,眼角笑出鱼尾纹来:“慢走啊!”

陆凛已经替他掀开门帘。

出了门,盛夏的暮色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晃荡在青石板路上。

陆陨踢着路边的石子,突然想起一瞬,是小时候哥哥背着他回家。也是这样踩着风,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叠成歪斜的剪影,陆凛的后背硌得他生疼,却依旧紧紧搂着那道并不宽厚的肩膀。石板路坑坑洼洼,走在上面把他颠得咯咯直笑。

那个家是一个破破小小的房子,那座小平房在暮色里缩成灰扑扑的方块,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暗红色的砖块,想结痂的伤疤。

哥哥把他轻轻放在掉了漆的木床上,窗户上褪色的福字落下一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嘿嘿,哥,今天的面真好吃。”他趴在床上的朝他笑。

陆凛蹲在把脏衣服一件件收进铁盆里,盆里的衣服,尺码一看就知道是陆陨的,细密的针脚工整如新,布料挺括得像是刚从商场橱柜取下来。

但他自己穿的那身衣服洗得已经发白了,领口磨出参差不齐的毛边。

“下周再带你去。”

那时候的陆凛有17岁吗?

陆陨快走了两步蹭到哥哥身边:“哥,咱们以前也在老城区住过吗?那种墙皮都快掉干净的老房子里。”

他话音刚落,陆凛捏着车钥匙的指节骤然发白,他的嘴角先是扯出个僵硬的弧度,转瞬又变成审视的冷意。

没等他反应,额头突然落下哥哥带着薄茧的手,指腹试探性的贴在他额头滑动,带着漫不经心的力道:“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字尾拖着长长的颤音。

两人并排走向歪脖老槐树,砂石路面浮起的热浪里,迈巴赫S680的镀铬饰条刺得人忍不住眯眼。

陆凛拉开车门时,座椅上的冷香混着空调的冷气涌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坐进车里,陆陨仍然陷在那道古怪的目光里——那眼神里明明有质疑、有警惕,可偏偏指尖落下的温度,还带着哥哥曾经替他擦汗的温柔。

陆家三代从政,祖父陆维岳,主导跨世纪基建工程,那时正值改革开放。父亲陆承钧,毕生深耕国际外交。

他哥,自牛津大学公共政策专业回国后,就投身到了基层治理改革。

三代人,不同的时代命题。

住老破小?

陆陨晃了晃头,大概自己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自己住惯了气象站的破房子,就觉得他哥肯定也住过破房子,人果然不能上班,上班上久了精神都恍惚了。

想通这些,陆陨整个人靠下去,真皮座椅凹陷出贴合脊椎的弧度,他晃着搭在扶手上的腿,跟着车载音乐哼起《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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