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舟能睡好觉就怪了。上辈子,沈晏舟的失眠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睡不着觉,只能等到紧绷的身体疲累到极致,晕倒过去才能得到短暂的休息。长此以往下去,身体不出问题才奇怪。沈朝雾钻研按摩的手法,一方面是因为她想讨周老爷子的欢心,希望周老爷子能把她留在身边。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沈晏舟。即便在周家三年,沈朝雾也一直心系三个哥哥。沈晏舟的失眠症已经是老毛病了。她想,按摩有催眠的功效,说不定能帮到沈晏舟放松身心。只是没想到,从周家回去之后,大哥沈晏舟满心满眼都是江瑶一个人。她想给沈晏舟按摩,沈晏舟却觉得她不安好心。想取代江瑶的位置。沈朝雾还记得,上辈子回家那天,她满心欢喜地踏进沈家的大门。以为从此苦尽甘来,她再也不用受折磨了。可是,迎接她的,是沈晏舟的冷眼。男人站在楼梯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眼里满是陌生的神色。他开口,语气也是冰冷的,“周家不要你了?”沈朝雾彻底愣住了。随即像是被一巴掌打进了地狱。浑身是彻骨的寒意。然后,她看到江瑶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在沈家三年,江瑶被养的好极了。那些怯懦的神情都被娇惯出来的自信覆盖。她穿着价值不菲的高级定制公主裙。整个人容光焕发,像是真正的豪门千金。而她沈朝雾,在周家磋磨三年,被生生磨去了傲骨。甚至养出了奴性。她灰扑扑地站在门口,自卑地低下了脑袋。那时,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会回来。但没过多久,江瑶便滚下了楼梯,诬陷是她推的。沈朝雾百口莫辩。然后她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沈家。似乎,那里早已成了江瑶的家,她的三个哥哥也早已成了江瑶的哥哥。直到死,沈晏舟都没再看她一眼。沈朝雾很想问问他,上辈子,她死的时候,他会有一点难过吗?还是……直到她变成一捧黄土,沈晏舟都不知道她已经死了。想起上辈子的遭遇,沈朝雾神情更加冷漠。周京渡说的对。她应该再心狠一点才对。女人总是天生比男人心软,社会赋予女人柔软的天性。形容女人像流水般柔软。男人却是刚强坚硬的。这个社会潜移默化地规训女性变得温和,心软,受伤也不能反抗,只能默默忍受。因为流水的特质不仅是柔软,还有包容。沈朝雾想,凭什么呢。凭什么爸妈的公司理所当然的,被沈晏舟继承呢?似乎豪门里所有的家族企业继承人,都是男性。没有女性继承人。一个都没有。因为男人得到继承权是理所应当的,是毋庸置疑的。但女性要想得到继承权,她们得付出超乎常人想象的艰辛和努力。她们需要伪装的像男人一样理智、坚强。否则会被怀疑是否有掌管企业的能力。大多数时候,女性只能分到零星的一点股份。
甚至连这一点可怜的股份都分不到。她们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沈朝雾感到难以理解。就像她的父母也是这样。其实她爸妈非常爱她,但仍然也只是分给她一些股份而已。确保她衣食无忧。但继承权,却默认是三个哥哥的。沈寒川和沈星沉不争,是因为他们志不在此。一个喜欢钢琴艺术,一个沉迷科研发明。所以沈氏的继承权,理所当然的变成了沈晏舟的。可是。可是从始至终,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因为沈朝雾从一开始就被忽略。继承权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女人。再爱她的父母,也这样认为。这也正是最可悲的地方。沈朝雾微笑着,眼里却冰冷,回答沈晏舟的话,“睡不着的话,趁早看医生比较好。”沈晏舟当然看过医生。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他都看过了。就连心理医生都没放过。但得出的结论无一不是:他身体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失眠可能是因为精神压力大,神经紧绷。但沈晏舟知道,不只是这样。可是他没办法。只能吃安眠药。沈朝雾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睡着的人。不管是巧合还是意外,沈晏舟都想再试一试,验证他心里的猜测。“朝朝,上次你给我按摩,我不小心睡着了,今天你再给我按一次,可以吗?”她装作不明白沈晏舟的意思,“巧合吧。”“可能大哥那天只是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跟我没关系。”见她这样,沈晏舟也不好意思再明说让沈朝雾给他按摩的事。他要面子。抿了抿嘴唇,沈晏舟又道,“你按摩的手法在哪学的?”沈朝雾不给他按摩,他也有办法。只要找到那个教沈朝雾按摩手法的师傅,他一样可以睡好觉。他并不是非沈朝雾不可。沈朝雾似笑非笑挑眉,直截了当的戳破沈晏舟心里的小九九,“大哥是想找到教我按摩的师傅?”“看来是真的很舒服,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哥都还念念不忘。”沈晏舟皱眉。他一脸“你太自作多情”的神情,“我只是想再试试。”“按摩手法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没人教我。”沈朝雾微微一笑,“恐怕大哥要失望了。”她上前一步,拉近和沈晏舟的距离。幽黑的狐狸眼弧度上挑,里面仿佛蕴藏着满天的繁星,稍不注意就会被深深吸进去。沈晏舟低头看她一眼,晃了下神。他很难将眼前的沈朝雾和记忆里的小姑娘重叠起来了。眼前的沈朝雾自信,漂亮,大方,仿佛挥开迷雾,重新找到了她自己的路。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件漂亮但死板的花瓶,有了灵魂,透着一股灵气。他道,“江瑶在监狱里,受了很多苦,你心里就算有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所以呢?”沈朝雾反问。对上女人嘲弄的神情,沈晏舟喉咙一噎,顿时说不出话了。沉默半晌,才重新开口,“毕竟江叔是因为爸妈才出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