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岑康宁对祁钊的收入水平一直都很好奇。他有了解过大学教授的工资水平。不算额外的灰色收入。只说工资,奖金,补贴,普通大学教授赚的一点儿都不算多。一个月两三万左右吧。跟大厂员工差不多。也许祁钊在国外的时候会高一点,斯坦福毕竟发工资用美元。但想想祁钊那辆招摇的cybertruck,再想想他位于市中心那套二百平高级公寓。岑康宁始终觉得,祁钊是不是太有钱了点儿。当然,他从前没有细究什么。因为祁钊有没有钱,有多少钱跟他没太多关系。他跟祁钊的关系就是简单的甲乙方雇佣,他收钱替祁钊办事儿,仅此而已。可今天不知怎的。也许是觉得被误解了很不爽。又也许是觉得祁钊眼也不眨地一个月给他两万的态度很高傲。总之,岑康宁就是要犯这个贱。他非得恶意揣测一下祁钊不可。“我听说有些教授会套用科研经费,祁教授,你应该不是这种人吧”祁钊还没有回复。岑康宁想了想又补充:“如果您真是这种人的话,万一以后您发给我的补偿被回收怎么办”祁钊在十五分钟后回复他的质疑。与岑康宁想象中的文字辩解不太一样,祁钊给他的回应是数张图片。其中一张图是美股持股截图。岑康宁在里面发现了英伟达,谷歌,苹果等价值不菲的股票,看得出祁钊是常年持有。第二张则应该是比特币。岑康宁不太知道比特币如今的价值,但从祁钊持有的数目来看,他的账户应该相当值钱。再有一张则是家族信托相关。这就完全超出了岑康宁的信息茧房。岑康宁只知道像他这样的家庭出身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了解家族信托,但祁钊有两个。一个来自父系。一个来自母系。钊哥:“现在可以放心了吗”咸鱼(上班想炸掉地球版):“……”【对方不想说话,并对你抛出一坨便便。】岑康宁找事无果,反倒被莫名羞辱了一通,瞬间从愤怒的咸鱼变成了一条被大太阳晒干的咸鱼。被晒得蔫蔫巴巴的咸鱼灰溜溜地回到了工位上,气愤不已地将祁钊的昵称重新改成大名以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六月底的天气空调房里很好睡。外面是炎炎夏日,图书馆里冷风习习。天气太热了,连鸟都懒得叫,图书馆里也没剩几个人,世界极度安静。照理说这样的环境岑康宁应该睡个好觉的。他昨晚因为第一天上班也没睡好。刚刚又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了一圈儿。但很意外,岑康宁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开始做梦,并梦到很多从前他并不是太乐意回忆起来的事情。起先是一个初中男孩儿放学回了家。家里很忙碌。女主人忙着在厨房做饭,厨房里吸油烟机一刻也不停地开着,狭小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女人教训小孩子的声音。男主人则正忙着在客厅打电话。脸上带着卑微的笑容。上一个工程结束了,新的工程还没着落,男主人要在最快速度找到活干,才能继续撑得起这个六口之家。男孩儿回家以后本来是想先写作业的。初三课业很重,就算是他也觉得不太轻松。但转眼瞥见卫生间里被泡着的衣服,不知道泡了多久,深色的衣服已经开始在盆里有些褪色,水被染的棕黑。男孩儿犹豫了下,最终决定先把作业放一放。他想力所能及地帮家里干点事情。对初三的男生来说,这种活其实不算什么,尤其岑康宁虽然看起来瘦小,力气却很大。洗一盆衣服而已。对他来说轻轻松松。可衣服洗到一半,原本人在厨房的女主人忽然进了卫生间。男孩儿手里当时正拿着盆里的衣服,正打算放洗衣粉揉搓,结果啪——地一声。女主人的巴掌不由分说扇了过来。“你干什么”男孩儿当时还会委屈,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眶瞬间泛了红:“我,我洗衣服。”“谁让你洗的你为什么不洗别人的衣服,只洗我老公的连内裤都洗,你要不要脸”“不是,我没有……”忘记了那天最后他是如何辩解,好几年前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唯独当时那种百口莫辩,被冤枉,被误解的心情,岑康宁一直记得。他应该回击的。当时就应该回击的。
大大方方地告诉她:“我才没有看上你的老公,你老公又老又丑,只有你看得上。”也告诉他:“凭什么认为我跟魏书训有一腿,在你眼里我的品味有那么低”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些反击的话语。如今在梦里又想起来,难免懊恼至极。“小岑老师,小岑老师……”耳边开始响起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想到自己今天开始上班。岑康宁倏地抬起脑袋,醒了。“几点了”李明玉赶紧安慰他:“放心,也就三点。”早上才说过要躺平的不那么明显的岑康宁:“……”—鸡飞狗跳的上班第一天就这么在岑康宁的超长午觉中华丽丽地过去。也许是因为睡懵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岑康宁来说相当好度过。他感觉自己只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去上了两回厕所,就到了下班时间。当然岑康宁没什么觉悟留下来自觉加班。五点一过,另一个值班学生兼职到位后,岑康宁跟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拎包走人了。这会儿正好也是饭点。岑康宁就在食堂解决了晚饭。他晚饭一般吃的简单,一个菜夹馍外加一碗麻辣米线就解决。意外的是随便找了一个食堂窗口味道竟然不错,远超过中午的黄焖鸡,岑康宁默默将窗口的位置记下,决定之后再来光顾几次。吃完饭后就直接回家。岑康宁跟祁钊不一样,没有科研压力,不需要加班加点。满打满算回到房子的时候不过下午六点。此时天色还是很亮,客厅的窗帘被拉开,从室外照进来已经不算特别强烈的光线。岑康宁看着光线投在地板上,目光所及处几乎看不到任何灰尘颗粒,便知道白天应该是钟点工来过,房子里被细致打扫过,所以地板干净如新。说起来他也在这套房里生活了大半个月。对这套房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是熟悉。他知道下午六点的光线会从什么角度投射进来,也知道钟点工一般会在下午两点用临时密码进门进行清洁。可不知怎的。都说二十二天就足够人养成一个习惯。但此时此刻岑康宁站在这间他已经生活居住了二十二天的房间里,却忽然产生一种陌生感。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其实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间房一样的那种陌生感,从墙纸的暗纹,再到地板的石材,甚至总是空无一物的茶几。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那样的让岑康宁不适应。这种陌生感突如其来,也让岑康宁猝不及防。可他并不讨厌,甚至大有一种纵容的意味在其中。于是,冷战就这么开始了。—毋庸置疑,这场由岑康宁单方面开启的冷战祁钊一开始并未接收到信号。在这方面祁钊一向很迟钝。再加上他早出晚归生活规律,也的确是没多少时间观察岑康宁。种种因素导致,等祁钊意识到岑康宁也许在跟自己冷战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一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不会说话的地步。分明从前他们还能探讨几句关于营养元素的话题。起初祁钊并不在意。他认为岑康宁可能是那天心情不太好。也许是那天早餐麦当劳的薯饼炸地不够酥脆,可乐没带冰,祁钊知道至少有两回岑康宁都因为这件事在生气。但当天晚上,祁钊躺在床上以后,很意外地,他晚睡了两分钟,没能听到岑康宁的晚安。自从两人被迫躺在一张床上以后。不知从哪一天起。出于礼貌,两人开始互道晚安。祁钊说完晚安以后,卧室的灯会灭掉。而岑康宁的晚安一般不太准时,偶尔提前偶尔延后。祁钊一开始不习惯自己的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久而久之却也养成了听到晚安后再阖眼的惯性。可这天晚上。他没能等到。第二天清晨他驱车赶往学校,八点钟左右的时候一个博士生进来找他。两人聊了会儿实验数据处理的问题。很快博士生看了他一眼,问他:“钊哥,昨晚没睡好”祁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尾:“怎么看出来的”“你肯定不知道自己稍微一没睡好就有黑眼圈。”博士生指着眼眶下的位置笑道:“不至于吧,昨晚也没加班啊。”课题组的成员们都知道祁钊作息规律。只有偶尔的意外加班才能影响祁钊休息。但今天很奇怪,昨晚课题组没人做实验,祁钊也准时回家了,结果祁钊顶着黑眼圈,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祁钊沉默了片刻,思考是否要将他也许和岑康宁正在冷战的消息告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