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事,找到兰亭蛇胆护住长姐元身最要紧,宁杳也怕她和宁玉竹撑不住。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判断方位,正要向前继续走,手腕被风惊濯一把拉住。他指右边:“从这走。”宁杳看看:“这是我们昨晚的来路。”风惊濯道:“蛇这种生物,满地乱爬,不是说我们走过的地方,它就不会再出现。”也对。但是,从心理上讲,她更偏向于探索还没去过的地方。风惊濯又说:“我看这边几率大些。”宁杳奇怪:“你怎么知道”“……卜卦。”宁杳更奇:“惊濯,你还会……卜卦啊你在我睡觉的时候卜卦怎么没让我看看我都没见过。”风惊濯快没词了:“走不走”“走走走。”两人确定方向,并肩向前走一段路。宁杳不晓得风惊濯卜卦的功底有多深,但真的,走不到三柱香的时间,前方路面上,竟然歪歪扭扭趴着一条碗口粗的青蛇。宁杳呼吸都放轻了,凑到风惊濯耳边:“这是不是——”风惊濯耳根发烫,侧了下身子,点头。紧要时刻,宁杳什么都忘了,一手拉着风惊濯臂弯:“嘘……慢一点,慢一点,让我来……对,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风惊濯看一眼她手:“没有。”宁杳点头,屏住呼吸,俯低身子,慢慢向前挪动。等到近前,一个猛虎扑食,双手一起掐住蛇的七寸。蛇没跑,没动。死蛇一样。奇归奇,她眉开眼笑:“我抓到了!”然后才感慨:“怎么这么容易不是说这玩意很敏锐吗我还以为得它逃我追一会,怎么它都不跑的”以宁杳方才的敏捷来说,对付这条晕乎乎的蛇,确实大材小用,它在她手里连挣扎都懒得,一副活不起的样子。风惊濯还站在不远处:“嗯,懒吧。”懒宁杳举着蛇左瞧右瞧道:“不对吧,懒和敏锐又不冲突。”敏锐对应的是迟钝,懒又不是,你可以懒啊,但是得分时候吧。风惊濯笑了:“说什么你都当真,我随口瞎猜的。”宁杳露出怀疑的眼神:“你——”风惊濯定定神:“怎么了”宁杳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风惊濯道:“没有。”宁杳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蛇:“可是……这顺利的有些奇怪哎。”风惊濯道:“都三天了,也该有点运气。你是怕我害你吗”宁杳跳起来:“当然不是!我怕你又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风惊濯眉目疏朗,浮现浅淡的笑意:“我没有。”宁杳还是不太信:“惊濯,我会查的。”风惊濯道:“随便你查。”他走上前,站在她身边,垂眸看一眼蛇:“先取蛇胆,看这条蛇呆头呆脑的,别一会反应过来了,不好取。”闻言,蛇黑豆般的眼睛看着他,无声传达出无语的意味。它张大嘴,露出两排小尖牙:“好喝。”我靠!宁杳手一抖,赶紧攥紧,看风惊濯:“怎么还带说话的”风惊濯目光发凉,瞥它,半晌说了句:“有这样的造化,不容易。”青蛇吐信子,扭扭身子:“还喝。”宁杳不懂:“喝什么玩意”青蛇张大嘴要回答,风惊濯不急不缓:“取蛇胆,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开膛破肚。”青蛇闭上嘴。宁杳想听听第二种:“它都修炼出人声了,再给点时间就能化形。开膛破肚,下不去手啊,另一种办法是什么”青蛇抢先说:“我有三个胆,你要的话,吐给你一个。”宁杳说:“我要俩。”青蛇:“过分了吧。”过分……那肯定有点过分,得着一条蛇身上薅,挺欺负蛇的。但是,碰到一条不容易,这个时候,宁杳实在讲不来公平。风惊濯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语气淡淡的:“那就开膛破肚,三个胆都要了。”青蛇无语地望着他。这个男的,很明显,对这个女的有意思。不要问它怎么知道的,它就是看得出来!但是,他心黑,它诅咒他一辈子讨不到媳妇。还是这个小姐姐好,至少,人家还知道不好意思呢:“一个吧,我可以附赠你使用方法。”风惊濯道:“使用方法我们知道。”
这个男人真讨厌,哪都有他。青蛇黑豆眼瞪他:“就算——就算你知道怎么处理蛇毒,光有理论,有什么用你怎么做苍渊的龙会帮助人吗哈!天大的笑话。只有逐风盟的龙可能施以援手,你知道上哪去找他们吗”听见逐风盟这三个字,宁杳瞅一眼风惊濯。他沉默不语。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对视,眼轻点了一下头。所以,这条蛇说的是真的,宁杳说:“你知道,你告诉我们呗。”青蛇讨价还价:“那你要保证不能破我肚子。”“我保证。”“我只能给一个胆。”宁杳犯愁,一个也不是不行,不过说好了,第一个要给惊濯,再碰第二个才是自己的。她倒不急,就怕长姐挨的辛苦。宁杳说:“两个。你可以提要求,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唉,它一条无欲无求的兰亭蛇,能有什么要求这不是为难蛇吗瞅了瞅宁杳,眯眯眼,又仔细看了看:“你好漂亮。你亲我一口也行。”宁杳:“可以。”风惊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眼睛都睁圆了。手比脑子快,拉住宁杳来不及了,他直接捂住她嘴:“逐风盟是居无定所,但我不至于找不到。”宁杳:风惊濯伸手抢蛇:“给我。”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眼看玩脱了,青蛇尖叫:“我吐俩!我吐俩!”宁杳忙道:“那逐风盟”“我说我说。”宁杳感激之余还有点惭愧:“谢谢你啊,你还是可以与我提要求。我叫宁杳,你叫什么名字”它还没有名字,想叫怀胆,怀念它失去的两个胆。可是,直接讲出来的话,好像显得阴阳怪气,它不太敢,怕被开膛破肚。青蛇道:“都可以。”宁杳摸摸下巴,眉开眼笑地装傻:“你比我小很多,我就叫你都都了,谢谢你啦,都都,你吐吧。”青蛇:“……”风惊濯转过头笑,舔一圈嘴唇,唇角落下,平静自然地转回来。问:“你对逐风盟有了解,他们最近,没在潜伏吗”青蛇道:“没有,最近动静大的很,好像内讧了,在抓逃犯。哎——你们吃没吃过那个瓜……大概一万多到两万年前吧,逐风盟里,有个叫风惊濯的小孩”风惊濯:“不知道。”青蛇很失望:“不知道啊……宁杳,那你呢”宁杳这时候,肯定不能和风惊濯站对立面,于是说:“我也不知道。”“哎呀,你们都不知道,那算了,八卦都不刺激。”青蛇满腔的分享与被迫终止,很是憋屈,“他们最近没太隐蔽,就因为抓逃犯,动静有多大呢风无止——就是当年亲自处理风惊濯的首领——真是,说了你们都不懂是多大的阵仗。他都出山了。”灵犀峡,地下涧。风扬旗走进来,满身满脸的水,整个人滴滴答答,甩甩头,用湿漉漉袖子抹一把。转身喝道:“磨蹭什么滚进来!”后面跟着走来一串人,垂头丧脑,浑身湿淋淋,手被麻绳缚紧,一个接一个,活脱脱一根绳上的蚂蚱。风扬旗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依次刮过,对着前头磨蹭少年的屁股踹上一脚:“快点!敢做不敢当吗义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听见义父,大家头不由更低,终于走快了些。进了内室,前方一负手而立的男人回头:“都抓回来了”风扬旗道:“嗯。义父呢”“在里面。身体不太舒服,歇着呢。”风山海看着这一串人,十三个,有男有女,都是年纪轻轻半大少年,最大的也不过才一千四百岁。他额头青筋跳了几跳:“跪下。”少年们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打头那个咽了咽唾沫:“山海哥,扬旗姐……”风扬旗道:“把嘴闭上。”风山海向里面看了一眼,那门安安静静,一丝响动也没有。他舌尖顶顶腮帮子,忍了又忍,走到少年们跟前,低声道:“为什么要跑嗯”没人敢说话。风山海直接点名:“风瞳,你说。”打头的叫风瞳的少年怯生生看了眼风山海,低声道:“太苦了。我们不想死在苍渊。逐风盟……明明可以自由出入苍渊,去外面过平静的日子,为什么一定要以卵击石”风山海道:“这就是我们身为苍渊龙族,与外面那群苍渊畜生不一样的宿命。”风瞳道:“我们与他们不一样,才更不该留在这里。留在这里,还不如跟他们一样。”风扬旗眉目一冷,扬手要打,风山海立刻抓住她手臂:“他们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别动手。”风扬旗看他一眼,转过身。风山海望着他们,语气温和下来:“你们扪心自问,真的想和他们一样吗他们无情,寡义,利益相争起来,杀父,杀母,杀妻,杀夫,杀子!畜牲都比他们有温度,草木都比他们有柔肠。你们还小,不明白,人活一辈子,其实只活几个人,几件事,牵牵挂挂。如果没有这些,那也实在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