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攥紧腰间长剑的剑柄,双目猩红的看着那个老人,他在慕容兰琦拜堂的画卷中见过这个老头,是隔壁部落的族长。以仙杀凡?林煜对山下俗子一向宽容,对山上修士则是该杀绝不轻饶!在林煜看到这幅光阴画卷的那一刻,就代表这个老头,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老祖宗!另一幅画卷,是老者告发慕容兰琦勾引他,老者声嘶力竭的对慕容部落的人大喊:“就是她!这个荡妇!是她勾引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杀死她!”“我强暴她?我部落里这么多美娇娘,我至于去强暴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老夫也是要脸的!”“今天你们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不然老夫就要你们部落好看!”名正言顺的,慕容兰琦被绑在十字架上,她已经疯了,丈夫被杀死,女儿刚出生就被人摔死,一个刚建立八个月的幸福家庭就此破碎。她哭哭笑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发丝凌乱的贴在额前,形神憔悴,面容枯黄。此刻的她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厉鬼一般。人群中,不知是谁最先喊出那句:“打死她!打死这个荡妇!打死她!”围观的孩童、老人、妇女、壮汉,不断的往慕容兰琦的身上扔着石头。她的额头流下猩红鲜血,她好像疯了,癫狂的大笑着,嘴里不停的喊着:‘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儿女~”一个小男孩看着手里的石头,怯生生的问身边的母亲:“娘亲,她真的是坏人吗?兰琦姐姐平时很好啊!”“母亲”看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冷哼一声:“儿子!她就是坏人,使劲砸!砸死她!”画面的最后,那个“父亲”点燃一根火把,扔进十字架下的干柴里,将这个“女儿”活活烧死。火舌舔舐着慕容兰琦的身体,她被捆绑的双手微微舞动,微笑着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面无悲苦色,心有千般痛。不堪言处泪,化作火中雨。她烧焦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草原,和她的母亲一样,被狼群啃食,化为白骨,变为这草原的一份微不足道的养料。草原的风吹过,吹走思念,她的骨灰散落在草原,融入这个她曾经深爱的土地。林煜抬起手中毛笔,心顾茫然。人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一阵恍惚后,林煜放下手中毛笔,在光阴河畔中笑着说道:‘当光阴的车轮碾过时,没有一粒尘埃是无辜的。’“都杀了吧。”在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柔伊的苛政是对的,以杀止杀,以死止死!林煜挥手打散光阴长河,看着眼前的嫁衣女鬼,微微勾动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和蔼一些:“兰琦前辈,您…想不想入轮回?”若是想,他可以试着以秘法联系黑白无常,让他们来勾魂。此刻的兰琦,在光阴长河的作用下已经恢复些许灵智,在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并非自己相公时,她便已经松开拽着林煜袖子的手,她面容凄苦的摇摇头:“不必了,多谢仙师挂念,小女还想…再守着夫君,再多守一些时日…”慕容兰琦死后无坟无墓,但自己的相公却被修缮了一座小坟包,因为他是部落的勇士。在那些人看来,这位勇士死了,也是慕容兰琦害死的。
就冲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是只有林煜心中疑问:“那个男子,当真爱她吗?”林煜沉默一阵后,再一次递出那杆烟枪,轻声说道:“这是您…夫君生前遗物,现在交还给您…希望…”不等林煜说完,慕容兰琦就轻声打断了她:“既然已经是仙师的东西,小女岂能夺人所爱,仙师收下便是。”她扭过脸,不再看那杆烟枪,轻轻用梳子梳着头发。梳子是夫君送的,在成为鬼物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回这把梳子,当时甚至还惊动了合欢宗的某位男子仙师,差点把她打了个魂飞魄散。从那之后她便在此地,守着自己夫君的坟墓,直到神志被一点点消散,变成一位疯疯癫癫的女鬼。林煜没有收回手,而是坚持问道:“慕容阿姨当真不想要?”慕容兰琦转过头看了一眼烟枪,心中悲苦万分,只是嘴上却是:“你这小仙师,怎么这么执拗?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再说一千一万遍,我也不会要!”要它做什么?整日睹物思人?日日以泪洗面?虽然这个小仙师走后,自己很可能就又疯了。但是自己清醒的时候就是不想看到自己夫君的遗物。而林煜的意思则是,你如果收下烟枪,就是原谅那些人,这场大不平就此翻篇,我在杀死那位族长后,就继续我的游历。如果你不收下,那就是不原谅那群人,那就真按照原先所说,“光阴的车轮下,没有一粒尘埃是无辜的”!那就全杀!“我林煜从不是什么道德圣人!哪怕对山下俗子再宽容,但他们该死,那就得死!怪谁?怪自己命不好就是!”“无辜?那些所谓的居民、族人,何尝不是慕容兰琦死亡的推手?他们的沉默、参与,何尝不是为这场悲剧添了把干柴?”慕容兰琦好像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愿意接受那杆烟枪,也不愿意原谅那些人,原因很简单,不是恨他们杀了自己,而是恨他们杀掉那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个慕容兰琦的女儿!林煜弯下腰,从草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抬手以剑气削平,仔细端详一番,大小刚好合适。他抬起手中“下笔如有神”,笔尖落下的瞬间,就在石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沟壑。一枚粗糙的印章成型,篆文“春秋敕令”,但从右往左读,便是那“敕令春秋。”好似察觉到林煜的意图,素心赶忙出声阻止:“林煜!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值当!”为时已晚,林煜双指并拢,轻敲自己心口,在胸口处以剑气引出一滴心头血。以心头血捻为神香,以剑气点神香。林煜轻轻晃动手腕,将那枚材质一般的“印章”顷刻炼化。本就是一块材质普通的石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甚至被怨气浸染,所以炼化起来很简单。林煜将神香插在小坟包前,又将印章放在慕容兰琦手中,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做错事就要受罚,这是天地的规矩,是人心所向。”慕容兰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少年,为何对一个毫无干系的人这般上心,脑子被驴夹了不成?她低头看着那枚印章,还挺好看,字体工整,还刻了一朵…兰琦花。再抬眼时,眼前早已没有那位白衣少年的身影,原地只余下一根永远不会燃尽的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