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落地之际,许初筝的眼眶湿润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祁清玄最后那晚对他说的话。“我不逃,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找过来。是我自私将你们拉进局中,我若是逃跑了,你解释不清楚,他们会当你是罪人。况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死了就当去九泉之下陪我妹妹。”“我也不后悔,杀了那狗贼是我的毕生所愿,如今我达成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你放心,你既然担心崔家人知晓你的往事会唾弃你,那我招供时便不告诉他们季常风拿这个威胁你,只说他给你下了慢性毒药。”……许初筝回到崔家,心中庆幸之余,却仍久久不能平静。到了晚上,崔夫人将他唤至跟前,眼眶通红:“初筝,前阵子阮姑娘受惊,咱们明日一早前去探望探望,也当是致歉,你看如何?”许初筝的心脏猛地一沉,脸色微变。自那天以后,他其实很害怕再见到阮泠。因为阮泠是因为看到假扮成他的人,才中计被抓。崔夫人这般善良慈爱之人,去探望她是免不得的事,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害怕阮泠将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说出来。崔家是大户人家,像他这种身份低贱的人,恐怕会遭他们厌弃。况且,他与崔家人实际上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见他面色不好,崔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紧张道:“怎么了,初筝?”“娘,表弟或许是还没缓过来吧,不如让表弟在府邸休息,我跟您前去吧。”崔淅淅轻声开口,语气温柔。许初筝紧攥双拳,盯着脚尖,心中挣扎不已。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罢了,与其逃避,不如勇敢面对!真到最坏的地步,大不了离开崔家。他相信,崔家人总会善待小雨。想到这儿,他抬起头,急声应道:“不……淅淅表姐,我没事,和你们一起去吧!”*一大早,阮经面色不善地走进阮泠的房间。阮泠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心想他应该是要问关于许初筝的事情。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到他冷硬开口:“那许初筝,就是你之前买的奴隶?上次季常风算计他,你不顾性命去救,这一次又是因为他被季常风算计。他一个品行低劣的奴隶,凭什么让你这么上心?”阮泠瞪大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许初筝品行低劣。转念一想,她便知晓了,定是雷吉在信上刻意诋毁许初筝。“回答我。”阮经目光如炬,直逼她眼底。阮泠咽了咽口水,眼神闪躲,正斟酌如何回应。这时,海棠匆匆跑进来:“大当家,有客人来了!”阮泠松了一口气,推搡着阮经的后背,嘿嘿一笑:“我们出去看看吧!”……刚走到正厅,阮泠便看见那熟悉的白发身影,身体一顿,想起自己曾在他面前出丑的事,一股尴尬感瞬间涌上心头。许初筝怎么来了?他坐在右侧中间的位置,最左侧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众人齐齐偏头。许初筝看到阮泠的脸,想起那一巴掌,身体瞬间紧绷,手握成拳头,迅速低头不敢看她。来的路上,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听天由命,坦然接受阮泠的任何报复。可当他真正见到阮泠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怯。阮经目光沉沉,短暂扫了许初筝一眼,随后收回视线。
……众人入座后,听那妇人和阮经简单寒暄了几句,阮泠才知晓她是许初筝的姑母,崔府的当家主母,而那年轻女子则是崔家大小姐崔淅淅,也就是许初筝的表姐。正想着,就见崔夫人眼眶通红,满是愧疚地开口:“阮公子,我们今日前来叨扰,就是探望探望阮姑娘,顺便赔个罪,希望阮姑娘莫要怪罪我家初筝。”“我知道姑娘与我家初筝发生了很多不愉快之事,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我家初筝也是受那季公子所胁迫,不得不听命于他。希望姑娘能够谅解。”她听说了,那卑鄙的季家公子给许初筝下了慢性毒药,胁迫他装成绑架阮泠的歹人。而后面阮泠被那季家公子囚禁了一日,差点还……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比她大女儿淅淅还小一岁,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在初筝回来后,她就心疼不已,搂着受了惊吓的孩子安稳了半天。想到更委屈的阮姑娘,她也心疼,愧疚得很,担心那姑娘想不开,怨恨初筝,忙不迭带着孩子过来慰问开导一番。崔淅淅也紧跟其后,轻轻拉着阮泠的手,温温柔柔地安抚她。许初筝呆呆地看着为他出头的崔夫人和崔淅淅,眼睛不自觉蓄了水光。心底涌起一股希望,或许阮泠这次能放弃报复他。他悄悄去看阮泠,想知道她是否能谅解自己。他在看阮泠,却没注意到阮经眯着眼睛,凌厉地打量着他们。阮泠得知真相后,对许初筝的行为倒是理解了不少。她明白他是被迫无奈,自己也非不明事理之人,犯不着怪罪。唯一让她有些介怀的,也就是曾在他面前出的丑,可那也并非他有意为之。于是,阮泠嘴角轻扬,坦然笑道:“夫人放心,我从未怪罪许公子,我俩都是受害者,我怎会迁怒于他呢?”崔家母女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许初筝只觉得自己耳鸣了,呆呆地看着阮泠……他不敢相信阮泠这般恶劣的人竟然没有报复他。他对周围一切似乎失去了感知。等他回神时,只发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旁边有个人贴着他胳膊,耳边是崔夫人哽咽的嗓音:“孩子们,苦了你们了……”他眼睛微斜,才发觉贴着他胳膊的人是阮泠!他和阮泠一起被崔夫人搂在怀里!崔夫人专注于感慨,根本注意不到怀里的两个小脑袋。两个人贴得近,其他人也看不清楚。阮泠胆子大了起来,勾了勾唇,用气声开口:“许初筝……给我咬一口……”许初筝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地震,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秒,耳垂传来一阵剧痛——阮泠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咬死你,让你扇我巴掌。”许初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耳垂上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为了避免发出声音被其他人听见,他死死咬住嘴唇,又羞又气的瞪她。阮泠却笑得狡黠。耳垂上的疼痛和阮泠那狡黠的笑容交织在一起,让许初筝更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