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荒野陷入酣眠。穆枫和穆声却在这时拿着一坛酒走到了守夜人的火堆旁。因为孟缚青说的那句话,牛二自愿代替其中一个人前来守夜,一直没合眼又高度警惕他也不自觉地生出了困意,可江家除了那个叫江问的,其余人一直没什么动静。江问有动静,却也只在谢公子手下那边徘徊,他不信江问却相信穆枫他们,因而并未察觉到异常。见到穆枫和穆声同时向这边走来,牛二连同其他守夜人皆是一愣。“两位穆公子,你们怎的过来了?”这实在是件稀罕事。尽管一起逃难许久,他们一直和谢烬及其手下不算熟悉,要说熟悉这些人的也只有郑大夫、孟村长和孟缚青了。穆声举了举手上的酒坛子,眉眼温和道:“天冷,一起喝些酒暖暖身子如何?”守夜的几人虽不理解两人突如其来的亲近,但对二人并不设防。“那多不好意思,占你们的便宜!”“是啊是啊,两位公子当真邀我们一起喝酒?我都不记得上回喝酒是啥时候了!”穆声浅笑着点头,“反正闲来无事,咱们不喝多,尝个味道便是。”牛二几人立即迫不及待地点点头,这年头,酒可是好东西。穆枫把酒杯放在地上,倒满酒后,一人一杯喝了起来。有人牛嚼牡丹一饮而尽,有人小口小口喝的珍惜。一饮而尽的牛二砸吧砸吧嘴,起了谈兴,问穆声:“你们二人同姓穆,可是兄弟?”穆枫接话道:“同出一族而已。”“我是穆氏旁支,穆枫是本家,按辈分他的确该喊我一声哥。”对此穆枫并不反驳。牛二恍然,“原来如此,你们跟着谢公子出来这么些时日家人不担心吗?”穆枫和穆声同时沉默,最后还是穆声道:“我们自幼便无双亲,是老爷夫人带我们回家悉心教养,公子便是我们的亲人。”“啊……”牛二没想到随口一问戳到了二人的伤心事,一时有些无措,“对不住对不住,我自罚三杯……呸!”喝酒哪里是罚,分明是赏。他直接站起身,抱拳行了个大礼,“对不住两位兄弟,是我牛二说错话了!”穆枫穆声再次沉默,不大理解他为何这般忐忑。他哪里知道牛二对他们一身的武艺羡慕不已,一直想接近请教,却没有机会。如今有了,可不能搞砸。就在这时,其余的守夜人忽觉头晕目眩,话还没有说出口便一个个躺倒在地睡得人事不知。牛二见状大惊失色,刚想说话便被人点了穴道,与此同时一颗药丸也丢进了他的嘴里。他听见穆枫低声说:“装晕,听我命令行事。”牛二当下不再犹豫,直接照办。无来由的,他相信谢烬不会对他老大和老大的族人小弟下毒手。今夜孟缚青睡得浅,可以说几乎没睡,外头一有动静便会被惊醒,此时她凝神细听了会儿那边的动静,她便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不说穆声,穆枫哪里会是和人对饮闲话的人?难道是……
心电急转间,指尖探出一根藤丝,孟缚青便瞧见两道黑影朝她而来。她闭上眼睛看两人要做什么,背上却被人点了两下。这是……点穴?她动了动被子下的手指,能动。她听见穆枫低声说:“孟姑娘,我家公子想见你,跟我们走吧。”孟缚青慢慢坐起身看向两人,又环顾四周,丑时,正是人睡得沉的时候,两人动作又轻,压根没有惊醒别人。穆声又忽然出声,“孟姑娘不要妄图呼救,你已经被我们点了哑穴。”孟缚青:……没听见这句话之前,她还没有出声的打算,听见这句话还挺想试试点穴是不是真那么神奇。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抬眼和两人视线相撞,孟缚青自觉走在前面,两人在后,一起朝着谢烬的车厢走去。一直没有睡下的‘江问’见状迎了上去,“两位请放心,我之前同那位说过了,定会保证孟姑娘的亲人安然无恙。”孟缚青抬眼看向‘江问’,却见‘江问’冲她一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谢烬所在的车厢,“孟姑娘当真好福气。”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孟缚青满头问号地上了马车,一进去就瞧见一直燃着蜡烛的车厢里,谢烬神采奕奕的睁着眼睛,压根没睡。不等孟缚青询问,谢烬便把写满字的一张纸递给了她。简单看过后,孟缚青朝他伸手,谢烬了然地递给她一支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字,亮给谢烬看——‘等?’整句应该是‘等伪装成难民的匪贼出来?’,但孟缚青对毛笔字、繁体字都不熟练,少写少错,且她觉得谢烬能理解她的意思。随后她便瞧见谢烬冲她点了点头。似是孟缚青心中尚有疑惑,她知道谢烬想要借‘江问’之手引匪贼出来,只是不知为何要让她来谢烬的马车上。她静坐细想,谢烬便只是坐在一旁假寐,时不时睁眼看她一眼,像是在观察她是否能猜到。孟缚青很快便想通了,谢烬跟村民明显不是一伙的,带上他们必然有缘由,既然‘江问’想拉拢谢烬让他不要帮村民,肯定是想找出原因。原因是她?孟缚青神情有些古怪。她和谢烬走的的确近,但按道理来说,郑大夫和谢烬一行人更亲近才是,可郑大夫轻易不露面,不被‘江问’注意也情有可原。可她总觉得谢烬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不是我,是他自己这般以为。”像是知道孟缚青想的什么,谢烬轻声说了句,“我顺水推舟而已。”孟缚青“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能出声,她低声说:“只要能把人抓到,我不介意。”谢烬:“……孟姑娘对于名声还真是不甚在意。”甚至他觉得自己都比孟缚青更在意她的名声。孟缚青看向他,“盛世之下的枷锁,乱世之中的谈资,在意只是因为嫌麻烦,不在意是有比它更要紧的事。”谢烬闻言,一时有些沉默。他只是以为,的确如此。正欲张口说着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动静。‘江问’的声音传进车厢,“穆公子,咱们快些离开,孟姑娘的家人你们只管放心,不会有事。”孟缚青从车窗缝隙往外看,穆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他的佩刀,一旁的穆声吹出一声嘹亮长哨,车厢外的动静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