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中出现一个小人陈阿满,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要把他打醒。 但直到陈阿满在脑海中挨了数十巴掌,心里还是淡淡的。 “阿姨,给我来点饺子……” 陈阿满看着饺子馆的价目表,吞吞吐吐地说:“要5个三鲜的,打包带走。” 他本来想奢侈地坐在餐馆里,美美的享用一顿,虽然5个饺子吃不饱,连半份都不够,但足以用作自己这几天辛苦捡破烂攒钱的奖励。但此刻眼中却进不得任何饺子的香气,一心只想逃离这里。 “不在这吃?” 郑其明在他背后问。 “家里有事,回家吃。” 陈阿满没回头,扬了扬手里装饺子的白色塑料袋,飞快跑走。 在家里独自吃水饺的陈阿满有些后悔,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如果他有钱的话,应该狠狠犒劳自己,买他娘的一份大肉水饺来,要比郑其明跟小学老师一起吃的那份更豪华,加双份肉,要让老板娘把饺子皮再擀地更薄一点,香不死他们。 对,以后挣到钱,他顿顿都要这么吃。陈阿满在大脑中心满意足地描画着“以后”,仿佛“以后”就在并不久远的将来。 但他清楚的知道,那很遥远,这么说只是用来骗自己而已。小骗子陈阿满,骗人骗狗亦骗己,又有什么大不了。 陈阿满刚吃完,抹干净嘴巴丢下碗筷,听着外面又淅淅沥沥开始下雨。他抬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屋顶上那个洞的位置,叹了口气。 那碗坨了的面条在胃里膨胀发大,顶的人是一种很难受的空虚的饱。晚上陈阿满躺在床上,没太睡着,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雨声,搅的他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到了后半夜,他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忽然听见“刺啦”一声巨响,随即一阵狂风暴雨卷了进来,还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陈阿满从梦中惊醒,发现房顶上的木板被整个掀了起来,屋内被风雨打的一片狼藉,被子也淋了个湿透。 “操!” 陈阿满骂了一句,立刻从床上起来,瘦弱的身躯几乎要抵抗不住风雨,废品站这里的位置在拐角,有些狭管效应,灌到家中的风格外猛烈。 陈阿满拿着电筒,摩挲着去找自己放钱的铁皮罐子,还好,钱没有被刮走。屋内的水杯、茶壶、小柜子上摆着的杂物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杯盘狼藉。 这么大雨,这么大风,没有天花板的房子。陈阿满发现自己几乎是无路可走——除了一处。 可他能去吗?陈阿满却踌躇起来。此时,又是一阵狂风,把他床头那扇玻璃窗直接吹碎,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床的玻璃渣。 数片飞过来的玻璃渣划过他的脸,很痛,应该是流血了。 陈阿满顾不得想许多,抱着那个铁皮罐子,拉开院门就往外赶。 街道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长,陈阿满的身体已经全部打湿,像一个漏水的玻璃罐子。 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跑到了那个有红灯笼的地方,这么大雨,那盏红灯笼居然还亮着,在风雨中拼命摇曳。 “明哥!明哥!”
陈阿满扑过去,开始狠命拍门,又仰头往阁楼上喊。此刻夜深,郑其明休息的二楼没有一点灯光。 “郑其明!” 陈阿满撕扯着喉咙拼命喊着,雨和风拼命往他嘴里灌,呛了他满嘴都是苦腥的水。 就在陈阿满以为,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郑其明肯定不会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其明烟酒副食”的灯蓦地亮了,郑其明穿着睡衣、踩着一双灰色拖鞋,出现在那片明亮的玻璃门后。 “唰拉”一下,两片玻璃门被迅速拉开,一只有力的手伸出来,一把攥住已经快要散架的陈阿满的身体,把他拽了进来。 陈阿满的腿还在打颤,被扯进去的时候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扑通”一下便撞进了郑其明怀里,一股很强烈的荷尔蒙的气息牢牢裹住陈阿满,非常令人安心。 他不由得伸手抱住了他。 “明哥……屋顶……屋顶……” 陈阿满缩在郑其明怀里,一边啜泣一边发抖,眼前的男人好像真的是自己眼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了,可是他们并不熟,即便如此,陈阿满却要处心积虑地跟他谈恋爱、和他结婚。 “屋顶被风抬走了……” 他终于嚎啕大哭出来,哭自己今夜风雨交加的命运,又感念郑其明这个恰好出现的怀抱。陈阿满哭的鼻涕眼泪糊了郑其明一身,他以为郑其明会一把推开自己,结果郑其明没有。 天生犟种 郑其明一只手搂住陈阿满,任他哭,任自己柔软睡衣的布料由干变湿,又变得黏黏糊糊,淌满了陈阿满脏兮兮的眼泪鼻涕。 “屋顶被风抬走了?” 他问。 陈阿满抱他抱的紧,郑其明的下巴不得不抵在了陈阿满的头顶,挨着那一丛茂密的头发。 “抬走了……” “怎么抬的?八抬大轿吗?” 郑其明好像用下巴在陈阿满的头发上用力蹭了蹭。 陈阿满被这莫名其妙的比喻逗笑,渐渐停止了哭泣,揉着眼睛,从他胸膛上起来。 “又不是娶媳妇,哪来的八抬大轿。” “哭完没。” 郑其明垂着手倚在货架边看着他。 “哭完了。” 陈阿满呼了口气,脸上又回复到了往常的天真洋溢,弯着一双笑着的月牙眼,但此刻眼睛肿的像对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