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就是不想留在原来的地方了,尽管那是整片荒漠里最受欢迎的城镇,江从道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里。 那个镇子太小了,肖闻几乎带着他去过那个镇子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留在那里徒增伤心,他要跑远点,越远越好。 哪怕他永远都没法停留,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沙尘暴即将到达十二里镇,请居民不要外出,关紧门窗,锁好车辆,再通知一遍,沙尘暴即将到达十二里镇” 小镇广播在天色快要暗下时响起,江从道下了车,从堆满杂物的后备箱里翻出一条锁链,将车辆的车身固定在地栓上。 这年头什么极端天气都是常客,沙尘暴龙卷风,偶尔下两场雨还是酸雨,要么就是突如其来的寒潮,地球的生态系统在过度开采和核战争的共同作用下彻底乱套。 人口锐减,活下来的不足原本人数的三分之一,且还在持续下降。 “您看看要喝点什么?” 这家独角兽酒吧是十二里镇上唯一的一家酒吧,江从道摘下兜帽和挂在脖子上的防尘黑巾,脱去外套。 酒吧里烟雾缭绕,五颜六色的灯光交杂转动。位于酒吧中间的舞台上坐着一位年轻人,抱着一把吉他,唱着不知道名字的歌曲。 “您是江先生?” 一名服务生走至他身旁轻声问道,确认一般向前倾了倾身子。 “你认得我?” “啊我以前在风山镇上待过一阵子,我的儿子,兴许你记得他,他曾经赏给了你十五年的时间。” “那个染着白头发的小子?” 江从道记得这么一个人,西装革履还想掐他的屁股,要不是那人大方地给他十五年当小费,他说不定已经揍了那个人一顿。 “是的,您记得他真是太好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时间被讨债的那群人取了个精光,那个,我现在也就十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不知道您能不能” 江从道听到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把摘下了自己的手套,亮给那个服务生看了一眼。 江从道:“十五年,我还不了。” 半斤八两,那服务生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从谄媚变成嫌弃,八成是嫌江从道浪费了他的时间。 “我还没有点单,你就是这么服务客人的?” 那服务生只好又停下了脚步,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您要喝点什么?” “长岛冰茶。” “一杯长岛冰茶,售价为十六分钟。” “涨价了?” 服务生从腰间掏出一个银色的机器,按了几下按钮,伸到了江从道的手边: “请支付吧。”
无所谓,他就是随口问一句,反正他也没指望自己能活几天。 又送走了几个前来搭讪的人,半杯酒下肚,那种和现实隔着一层雾气的感觉逐渐出现,江从道满意地叹了一口气,不远处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和他记忆中的声音蓦然重合,江从道猛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不好意思,我今天只想喝点冰水。” 旁边的卡座上坐着一个穿着卫衣的男人,而那个人的身边站着的两个人,一看就是有钱的富家子弟,手里端着店里的招牌酒,硬往坐着的人嘴上蹭。 江从道看一眼便知道,那酒里必定有东西。 “穷成这样,连个手套都买不起了吗?”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翻开了坐着那人的手心,不屑地笑了一声。 “就剩下三个小时了?这样吧,这杯酒喝了,我给你五年,怎么样?划不划算?” 坐着的人缓缓起身,江从道握着杯子的手跟着一紧。 这个身型,站着时的姿态,和肖闻几乎一模一样。 “不必了,我没兴趣。”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那两人说着就要动手,其中一人已经拽住了他的手腕,另一人将他按坐在卡座上,粗鲁地将手中的酒杯对准那人的嘴唇。 这边俩人欺负一个,动静不小,但没人来管。 这年头没那么多法律条例,有也没人执行,等同虚设,各凭本事讨生活。因此江从道从不多管闲事,但今天这事如果牵扯到肖闻,他必定是要管上一管了。 “哗啦————” 酒杯被击落的同时,江从道迅速转身,对准其中一个西装男便是一脚,随后挥拳,肘击,再一脚将另一人也给踹到一边。 随后他掰过穿黑色卫衣的人的下巴,迫不及待地看向他的脸。 “肖闻” 肖闻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很快偏过头去抬脚欲走,而江从道并不给他逃脱的机会,死死地攥着他的脖子,挟持着他朝着大门的方向去。 “你打伤了我们的客人,按规矩,是要叫保安来的,江先生。” 刚才那个服务生拦住了江从道的去路,意味深长地看了江从道一眼,略弯着腰走上前。 江从道:“手伸出来。” 服务生眼中一动,掌心向上伸出了手,将自己的剩余时间暴露出来,是典型的示弱姿态。江从道摘掉手套把自己的手掌贴上服务生的手背,绿色的数字快速跳动,服务生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眼看着原本的十一个小时变成三个月后停止变化,才依依不舍地将手拿开。 江从道:“这个人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