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秦霁喊了声,探身回去关窗,飘进来的雨将他的书案淋湿不少。 支摘窗开得大,她踮脚往上够也不容易够着,陆迢到她身后,贴近她薄薄的肩背,轻而易举将那窗拉了下来。 两个人身上都是凉的。 陆迢的手还未搭上她后肩,秦霁就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陆迢抬着那只落空的右手,在她略带疑惑的注视下拍拍衣前的雁子补子。 好像沾到了什么灰尘。 秦霁刚要开口的话被这动作给堵回去,她又退后了些。 “在看雨?”陆迢主动搭话。 秦霁摇头,睇了他一眼,轻声道:“在想一件事情。” 陆迢接着她的话问,声音不自觉跟着她的变柔和,“什么事?” “如兰搬走,是因为她夜里来了竹阁吗?” 秦霁看向他的眼睛,也将自己的不安摆在他面前。 陆迢前几日出门后,她又睡了大半个白日,再醒时,如兰就不见了。 东次间她的东西也搬得干干净净。 买来的外室突然不见了,能有什么去处? 无非送人或是转卖。 “不是。”陆迢为她解惑。 秦霁的想法于他再好猜不过,陆迢设身处地想了想。 她一来金陵就被拐去醉春楼,不知要对人性之恶开多少眼界。跟了自己后,整日呆在这榴园之中,只出去三回,两回都不是好地方。 她害怕是人之常情。 他对她虽没什么好心,却也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同那些人一样。 陆迢朝着秦霁走近,直到二人履尖相抵方才停下。 他解释道:“她同你不一样,我只是受人相托暂时收留她一阵。” “这样呀。”秦霁笑了一下,“真好。” 陆迢捧起她的脸,低声问:“哪里好?” 哪里好? 有人帮很好。 同她不一样更好。 没等到回应,他覆住上次没亲到的唇瓣,在外痴缠一会儿后逼入齿关。 秦霁怔然一瞬,想要推开,才退一步腰肢就被一股大力往前揽,身体倏忽失去支点,手也从推开变成紧揪住他的衣襟。 陆迢第一次吻人,并不算熟练,却很有耐心。 他像幼时第一次吃樱桃冰酪那般,先浅尝外面一层浇了蜜的沙冰。含着咬着,待化开后再寻出里面的樱桃肉。 樱桃肉不好一口吞下,需要放在唇舌之间细品,吮吸掉溢出来的汁水。 陆迢吻了她好一会儿,结束时仍意犹未尽,只是秦霁快喘不过气,呜声越来越小,不得已才停下。 他忽然有些可惜,早该试一试,平白浪费了那几夜。 秦霁脸涨得很红,呼吸乱成一团。她捂嘴歇了一会儿,不等陆迢说话便出了门。 她溜得很快很突然,陆迢竟没能抓住。 在竹阁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秦霁回来,她脸上潮红已退散些许。
“去哪儿了?” 秦霁不看他,往一旁指了指,示意是偏厅。 用晚饭时,秦霁坐在陆迢对面,偏厅里安安静静,只有碗筷偶尔的碰撞声。 更准确一点,只有陆迢的碗筷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秦霁的筷子就没怎么离开过她碗底的白饭。 看陆迢快吃完,她先放了筷子。 陆迢问:“不再吃点?” 秦霁摇头,露出虚伪的微笑。 吃不下去一点。 夜里,她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陆迢固然心正,但在山上和土匪的这几日不可谓对他全无影响。 比如这会儿,他一直追在秦霁耳边问还吃不吃。 秦霁长这么大,从没遇见过这种衣冠禽兽,她紧咬着唇就是不应。 陆迢偏可着劲欺负她,最后终于把秦霁惹炸了毛,哭着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忍了好久的泪一汪汪洒下来,落在他的脖颈。 屋外的雨刚停,屋内又下了起来。 秦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闷呜咽,像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小兽。 一声声听着叫人心疼。 “你好爱哭。” 陆迢被咬一口后老实许多,胸口贴在她时不时一抽的后背。本意想要安慰,实际却在毫无知觉地拱火。 秦霁的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哪里爱哭? 她在遇见他之前,今年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 秦霁恨恨想着,把呜咽声忍了下去。 竹阁陷入了静谧之中,陆迢把人翻了个面,一摸泪还在流,伸手去帮她擦。 秦霁偏头躲开,凶着嗓子,“你才爱哭。” 她自觉这样表达不满已经够明显了,可在陆迢面前就是毫无威慑力的小猫挥爪。 他挠挠她的下巴,“亲我。” 放在平时,他永远也不会说这两个字。 孟浪,轻浮,厚颜无耻。 “你才爱哭!” 他继续挠她下巴,“明天带你出去。” “去哪,儿?”秦霁抽噎着问他。 “这几日有庙会——”陆迢说到一半停下来。 他已经知道她在找谁。 当今圣上的旧师,昔年的狄太傅,他也是秦甫之的授业恩师,一路举荐提拔。其独子狄默与秦甫之更是挚友。 后来狄默乍遇一场牢狱之灾,于秦甫之不过举手之劳就能帮挚友避祸,可这人却冷眼旁观,自己反倒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