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的我都知道。”陆迢接起她刚刚要说的话,答道:“等我们离了济州,不会叫你等太久。” 秦霁抬起头,望向他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萤芒点点。 陆迢迎着她的视线,坦然微笑,“先回房睡吧。” “好。” 陆迢提灯照着她进了听雨堂,等里面黑下来后,折身慢慢回到书房。 她这样天真,如何能走? 那夜的梦提醒了陆迢。 一张通缉令遍布大江南北,一个弟弟亦不在一处,还有她已经被流放的父亲。 这样的家境背在身上,还能嫁给谁? 想来想去,都只有跟着他。 他会给她庇护,为她弟弟安排新的身份和大好前程。 不算亏待了她。 傍晚,济州州衙。 又到了下值的时辰。 官厅不大,因着人少尤显得空旷,陆迢抬腿一跨出去,里面便空了。 那位李知州今日传信过来,道仍需数日才能踏上回程。 陆迢到济州上任已有十余日,是连他的人也没见上一面。 这样也好。 最好他再多待上一些时日,避开见面。 走出州衙大门,赵望正缩在马车旁,跟杨六聊闲。 见陆迢出来,赵望立即直起身子,冲杨六使了个眼色。那厢会意转头,上前打了个揖。 “通判大人出来了,您上回说家里姨娘不高兴,小的回去琢磨了两日,可算想出个地方。” 陆迢拂了拂袖上灰尘,问道:“什么地方?” 杨六的头跟着身子弯了下去,眼睛落在青绸官服一角。 “西大街的胭脂阁,那儿的水粉最是不错。” 翌日,听雨堂。 秦霁被耳边一遍一遍的啧水声吵醒,蹙着眉睁开眼。 “你是不是忘了?”陆迢含着她的耳珠轻咬了一口。 秦霁移颈往枕头里侧躲,抿唇想了会儿,问道:“这么早就去?” 他昨夜说,要带她去买胭脂。 “下晌人多了。”陆迢又在她颊侧亲了一下,哑声威胁,“快些起来。” 这样的威胁最最管用,秦霁的身影很快从床上消失。 几刻钟后,听雨堂的门被从里面推了开。 司未不过随意转转头,目光就定定地被那道珊瑚红的身影吸了过去。 她一直记得见姑娘第一面时的印象,盈盈秋瞳,乌发雪肤,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人儿。
今日姑娘穿着红裙,样貌未变,仍是美的。只是比之最初,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 司未望着那截不堪一握的细腰,心下一动,跑了过去,“姑娘!” 跑到跟前,司未拉起秦霁的手,瞬时便发现这手好软好滑,像摸宝似的摸了两下。 “怎么了?”秦霁问。 司未两只手在秦霁面前比划了一个小圈,双目闪着灿灿星芒。 “我能摸摸你的腰么?” 这有什么? 秦霁抬起手,大大方方给她摸。 正微微收腹,忽而,一双大掌先从身后伸进了胁下。 秦霁整个人都被举起来,离了地。再眨眼,已经换了个地方,身前是雕花的木门格眼。 没有发生一句对话,只有司未离开的步声流露出了一些愤郁。 陆迢冷呵一声,回头瞥了眼还朝门站着的秦霁,牵起她的手。 “你还傻站着?不知道小心点?” 秦霁指头压了压他的手心,不解看他,“她是司未。” 陆迢不再接话。 马车行过一段路程,到地方停下,秦霁抬起头,那铺子外面,朱漆金字的匾额上写着“胭脂阁”三个大字。 柳眉轻蹙一瞬,转眼如常,她挽上了陆迢伸过来的手臂。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卖花娘子分明拿到了十两银子,却还是要操心着第二日的活计,甚而对自己动那种荒谬的念头。 孩子丢了,不想着报官,而是要凑钱到此处。 这里比她想的还要奇怪。 二人方踏进胭脂阁,里面的掌柜便迎了过来,“二位客官,快往里请。” 陆迢轻拍秦霁的腰,用已被调和的江省口音说道:“走吧,给你赔罪。” 掌柜听着,人移到了秦霁这边。 一边走,他一边问。 “不知夫人是想买些什么?我们胭脂阁在济州城算不上最大的铺子,可卖的东西一定比其他铺子齐全的。胭脂水粉到钗环首饰,姑娘家用得着的,在我们这儿都能找到。” “我以为只有水粉的。”秦霁诧异了一回,扭头望向陆迢,故作为难,“三爷,这怎么办?” “都买。” 掌柜的闷声不语,继续在前边给二人带路。 从前厅侧门的布帘掀起开始,几人脚下的路已经折了几回。 胭脂阁后边,远比在街外面看上去要大,要诡异。 步折长廊在白日几乎透不进天光,壁上挂着灯用以照亮,沿路经过的厢房也是大小各异。 不推开门看里面,这儿倒像个古怪的客栈。 绕过三个弯后,掌柜的停在了一间厢房前。他推开门,摆了个“请”的手势,对秦霁道:“还请夫人到此处稍等,我这就叫人将首饰送到这边来。” 这话是对秦霁一人所说,她乖觉松开陆迢的手臂,自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