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上这个当,视线仍是望着一旁的雕花车轩,“我没有。” 陆迢适时停了话,心知再说下去必定遭她厌烦。 秦霁望着车轩外面的路,离何府已越来越近。她转回来,余光看见对面这人像是睡了,这才将目光停落在他脸上。 他姓陆。 可她想了一路,也没能想起一个像样的名字。 秦霁静静看着这人。 今日发生的种种,若说他没在其中使坏,她绝不信。 陆迢等了些时候,缓缓睁眼,极其自然对上她尚未移开的视线。 对视片刻,秦霁先开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陆迢学她单手托腮,“什么问题?” 秦霁眨眨眼,看着他。 “声声是谁?” 黑瞳中黯淡一闪而逝。 陆迢搭在膝上的指腹悄然压紧,他含笑望着她,丹凤眸盛满柔情,“何姑娘真的想知道么?” 马车太小,两人分明是对坐,相隔亦不过一步。 刻意压低的话音送到耳畔时,还带着男人吐息中未散的余温,抹红了秦霁粉白的耳垂。 她脑海不受控制又浮现出梦中的画面,一幕一幕,如同亲历。此时还添上了他的声音,变得越发真实。 浑身都在发烫。 陆迢饶有兴致看着两抹彤云浮上她的腮畔,缓缓启唇,“声声,她是我的——” “算了。”秦霁开口打断。 她心跳莫名变快,前几日那样的不安重新冒出,直觉自己不能再听这人说下去。 陆迢挑眉,“怎么了?” “不想知道了。”秦霁躲开他的视线,“总归是你认错人,我自幼在江省长大,从不认识什么声声。” 夜里的那些只是梦而已,梦当不得真。 秦霁一遍遍想着,过快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陆迢颔首,不再接话。 车厢为桐木所造,桐木色调暗沉,此刻更是将沉闷的气氛酝酿到极致。 再有一会儿就能到何府,两人不约而同望向车轩外边。 迎面驶来一辆双马马车,华盖锦帘,马辔镶有镂金装饰,日光落在其上,高高挥起时尤为耀眼。 铺面而来的败家气息。 秦霁多看了几眼,她在这里生活三年,对这附近有所了解。不止这条街,就连黎州也没有这样豪富的人家。
稍时,马车在何府外停下。管家正在这里等着,他显然是刚送完客,见到自家马车出现,脸上的意外都来不及收。 “公子,小姐。”管家上前行礼,“你们竟一道回府。” “我与表妹是巧遇。”何晟扶起他,问道:“李叔,刚才是谁来了家里?” 那辆马车正是从何府的方向过来,他也不曾见过。 管家觑向一侧的秦霁,道:“老太太几日前就在念叨公子,公子既回来了,快与小姐去看看她吧,省得她老人家连日里操心。” “您说的是。”何晟被他提醒,忙回身,请了陆迢一道进去。 后院房里。 何老太太听说人都回来了,拭着眼角,掩去面上愁容。“把他们请进来。” 堂中,三个年轻人见礼之后,老太太叫人摆座,皆坐在下首。 对着大半年未回的何晟,何老太太粗浅问了两句,点点头。目光紧接着落向秦霁,是担忧的神色。 “雨儿,眼下怎么青成这样,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何老太太把秦霁招到面前,拇指轻揩过她眼下的两片乌青,“瞧瞧这眼睛,可是这几日听经去了,没能歇好?” “我没事,祖母。”秦霁甜声应她,弯眼一笑,杏眸下两片乌青显出几分俏皮来。 老太太怜爱地看着她,“你这傻孩子,累成这样还来我这里做什么,趁着现在还早,快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秦霁依她的话,与采莲回了自己的院子,进屋便躺下来。 她这几日的确没歇好。但不是因为听经,而是因为那些怪梦。 或许是马车上的暗示有了效果,这回秦霁没再做梦,睡得极好,日暮才醒过来。 斜阳静静透进窗楹,金色的线越伸越长,落在白色的绣绷。采莲伏在榻上睡了,正轻轻打着鼾。 秦霁轻手轻脚,取来薄毯披在她身上,自己去到外间坐着,一边醒神,一边想着今日下晌。 何晟问管家来了什么人的时候,那管家避而不答,还偷看自己一眼。 这是为何? 之后走到祖母跟前,秦霁看清了她眉间新起的两道纵纹,显然不是开心的模样。 处处都是古怪。 半晌后,秦霁想起,老君寺取来的佛经掉在何家祖母房里。 采莲未醒,秦霁起身理裙,自己去了何家祖母的院子。 这个时候,下人都在抱房里用饭,外面不见人影。 正堂的门向两边开着,走进去她才发现,连采荷也不在这里。秦霁正要出声,先听到里面何家祖母的声音。 “雨儿是个好孩子,生的好,人也伶俐。我留她住了三年,又哪里舍得把她让给旁人?” 接着是何晟的声音,他似是不满,“那祖母为何还要应下这桩婚事?还是将表妹送去做妾,我何家几时缺了这些钱财?” 何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我们是不缺这个钱,可你知道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