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了力气,秦霁只得听话点头,目送她离开此处。 不多时,小厮又送上两碟精致糕点,一壶新茶。 屏风内四角都放了熏笼,暖意融融,把寒风隔绝在外。 戏台的旦生掩面而笑,黛青的柳眉一弯,眸中水波潋滟,碎步轻摇,款款唱了一段。 秦霁许久没出门,这会儿真听出了新鲜,托起腮,指尖和着拍子在案上轻点。 她一时听入迷,连周围是何时静下来的也未发现。一转头,彩儿都不见了,身后的屏风多出来一道宽挺的人影。 这道影子,有几分眼熟。 良久,她走出屏风。对上那双阒黑的瞳仁,却没感到什么意外。 “你来做什么?” “有事找你。”陆迢站在屏风外,未再走近。 与她的疏离不同,他眼神和缓轻柔,语气也是商量,“你方便么?只有几句,我就在这里说?” 廊上的过道现在虽是空空无人,却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秦霁抿起唇瓣,退开一步,“去里面。” 进了雅间,两人前后一齐停下来。 陆迢回身,目光轻扫过她的脸,曼泽怡面,血气盛只,不是虚弱的模样。 “听人说你前几日病了,现在……” “与你无关。”秦霁及时打断,耐着性子问道:“找我有何事?” 声音也未有虚浮。 既然生病是假,那这十几日都不肯出门,原因已经十分明朗。 陆迢垂眸,望着面前那双清凌凌的乌瞳。 “以后,不必再躲着我。” 秦霁怔然,又听他道:“我没想过再逼你,秦霁。” 今日陆迢突然出现,突然戳破她,突然说出这些话。 秦霁有些措手不及。 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清乐的声音忽而出现在脑海——“十有九成,好事将近。” 陆迢的一切举动霎时都有了解释。 他在京城的名声好得不能再好,既要新娶,最大的麻烦只有一个自己了。 秦霁恍然大悟,迎着他沉沉的眸光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么?” 她脸色回转,陆迢往前走近一步。 只有一小步。 离她还是很远,可他明白,不能再近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止是三年,还有过去他刻意放纵的许多。 “对不起。” 磁沉的声音入耳,秦霁呆了片刻,怔怔地抬眸。 “嗯?”
“早在以前,便该与你说的。” 陆迢隐去榴园二字,他明白,那里于他是留恋之地,于她只有避之不及。 他唇角掠过一抹笑,像是自嘲。 “可那个时候,道歉对你而言,大抵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说出来反而虚伪。” 即便在秦霁答应与他成婚的那日,她依旧是被他牢牢控在掌中的一只雀鸟,哪怕只想振翅也是徒劳。 那时道歉,得到的只会是她虚与委蛇,没有选择的回答。 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意义。 陆迢从那时就在等,等她父亲重新变成她的依靠,她能有底气与自己翻脸的时候。 真到这一日,心中还是免不了忐忑。 听完他说,秦霁面色如常,“那现在呢?” 她抬眸看他,两手却藏在背后,死死绞在一起。粉软的指腹上压出了一道道月牙印子。 “现在……”陆迢喉间滚了滚,只觉有口难开,只怕一个不慎她就又能接出一拍两散的话。 他不想再听。 “现在我与你道歉。秦霁,你想拒绝也好,出气也好,尽管凭凭自己的心意行事,我任你施为。” 陆迢俯身,脖颈低下来,与刚刚没过自己肩头的秦霁平视。 他离得近了些,眼下带着疲惫的青色,可盯着自己的瞳仁却幽沉发亮。 秦霁两手背在身后,没怎么冒头的指甲更用力地压在指腹,一个搭着一个,指腹白了又红。 见到陆迢的第一眼,她甚至以为,他想以救了爹爹的恩情胁迫自己,可是他一字未提。 她没想过他能做到如此……为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秦霁避开面前这道灼烫的视线,去看旁侧屏风上的山水图。 “我不想对你做什么,我要回去。” “好。” 陆迢站直身子,给她让道。 错身而过时,他看见她手心的指甲印,默然一怔。 秦霁似有所觉,在迈出屏风的前一刻止步。负在身后的手心虚虚握紧,捏成一个粉拳。 她想,还是再说一遍,两个人都清清楚楚才好。 “陆迢。”秦霁回身,他就在身后,一步未动。 秦霁定了定心神,语气不再如先前冷淡,多出几分认真,“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干涉你。” 无论他与谁成亲,都不关她的事,不必担心她会从中作梗。 他们,互不相干。 陆迢望着她离开,半晌,才将投在屏风上的视线收回。 赵望在外面多站了会儿才进来,他绕过屏风的那刻,陆迢的手恰恰从扳指上离开。 赵望拱手,“大爷,刚刚遇着大理寺的人了,说是要把证物誊录进册,催咱们把画送过去。” “画?”陆迢望了眼台下,“让他们再等半月。” 赵望摸着后脑勺应了声是,心中仍是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