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悉悉索索发出响声,宋其松想自己最具有的就是耐心,他等待,也在这短短十几秒中推测,猜想原也是否正闷在被子中央,为了探出水面所以正在被窝海中泅水。 哗啦啦—— 原也探出脑袋,继而又从被窝中拔出手臂,他终于得以呼吸。 “没什么。”他瓮声瓮气,“只是无聊。” 无聊是寂寞,寂寞是巨型的空心球,原也被囚禁于此,空气稀薄,胸腔卖力鼓动,他试图双手抵球让球滚动,但好可惜,他力量如此缺乏。 球不动他不动,只有心跳鼓鼓作响。 好聒噪,于是原也把自己埋进被窝中,在海的中心拱起一座小岛,他弯着腰抵着头,手指慢吞吞游弋到一棵树所在之地。 他想他需要另一双手的力量。 “无聊是头等大事。”宋其松说,“今天必须要解决。” 原也问他:“怎么解决?” 这是个难题。 宋其松从未和他有过如此遥远的距离,三百公里,从西到东,车程三小时,虽然比不上牛郎织女半点,但他还是觉得他们和这对怨侣处境何其相似。 宋其松试图通过枚举找出最优解:“给你点外卖?” 原也摇头:“吃了。” 今晚他化思念为食欲恶狠狠吃了一整只炸鸡,吃完就困觉,醒来看见天黑灯暗一切静悄悄像是回到了童年。 同样惺忪醒来,但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停留,小时候会吓得掉两滴眼泪,但现在却只留不断反刍的寂寥。 宋其松继续例举:“给你唱歌?” 他很少唱歌,大多数时候只是在默默听歌,他更少为其他人唱歌,记忆里歌唱的时候只有在小学前为妈妈送上的那首生日歌。 所以宋其松有些怯怯,他怀疑自己是否提了个差建议,现在氛围如此美好,他可不想一张口就打碎此刻。 此刻应该被珍重,被收藏,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好。”原也回答得很快。 他撑着手坐起,严正以待。 宋其松哑言:“…真的吗?” 原也肯定:“真的。” “那唱什么?”宋其松问。 “你唱的最多的就行。”原也告诉他。 宋其松歪歪脑袋:“生日快乐歌?” “不可以。”原也飞快拒绝,像是怕他坚持又重复一遍,“不可以。” 他急得甚至坐直了身体。 宋其松没懂:“为什么不可以?” “山人自有理由。”原也回答。 他完全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光是喜欢就要从眼睛里变成鸟儿飞扑每一处,现在所谓秘密也是同样,自己都要长出翅膀飞出来。
但这太关键,原也抿住嘴,告诉自己必须要吞下它们。 宋其松又换了一个:“鲁冰花?” 小时候妈妈常放给他听,理由是小松子每次听这首都会眼泪汪汪,妈妈也有坏心思,最喜欢在这时候逗得松子掉眼泪。 原也想了想:“还是换个。” 虽然这首歌很好,但怎么想也不符合现在的气氛。 松子继续:“小毛驴?” 原也这下点头:“可以。” 但宋其松开头就打住,他故作为难:“…开头怎么唱?” 原也一张嘴就迈入圈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宋其松笑着和上。 原也停下,正欲洗耳恭听,但松子唱了没一下又打住,还在问他下一句什么词来着。 “是——”原也告诉他,“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电话那头宋其松好像在笑,又好像是风吹树叶,原也听不太清:“你在笑吗?” 宋其松还在强装镇定,但一开口就露了馅:“没有。” 声调都在上扬,原也一听就知道肯定在笑,他慢半拍琢磨出一点原因:“你是不是发现我唱歌跑调?” 他故意重了些声音,试图让自己显得也需要尊严。 宋其松笑得脸颊都痛,还在这瑟瑟寒风里,简直雪上加霜,他揉揉脸回道:“刚发现。” 调几乎没一个准的,甚至他都能听出来原也在认真找调,但还是每一个音符都坐错位置,各自面面相觑,像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名叫do却坐在了降调i的位置。 原也给自己找补,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宋其松:“嗯?” 嗯是do爬上半个音阶的变调,是练习时一律的起始,是碗盆中滚动的细小钢珠,透过话筒震动挠得原也耳朵发痒。 他揉了揉耳朵继续道:“其实我是外星人,我在的那个星球引力和地球不同,我唱出来的每一个调都被那个星球捕捉,所以才会跑调。” 宋其松笑意更深:“噢,原来如此,你跑调的原因是因为你是外星人。” 原也猛猛点头。 宋其松又问:“那我是什么呢?怎么也被你捕获?” 原也开始装霸王:“你是地球小王子,我们说话好累星球的人生下来就是要把这些王子给抢回家。” 宋其松眼睫颤了颤,月光打在其上落下小小阴影。 “那你们可是强盗行为。” “才不是强盗,”原也为自己正名,“我可只抢你一个当压球夫人。” 大师有言 和原也聊到九点,快一节课时长,最后还是原也觉得手机太烫才不得不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