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去医院!” 这话从凌屿嘴里说出来,陆知齐觉得新鲜。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 “行了,总之不会比你脑震荡更重就是了。” 凌屿盯着陆知齐的侧腰,一双黢黑的眸子闪着光,眼神略显诧异。 “我伤了脑子,你那是腰子。你,不在乎?难道” “……” 陆知齐笑容稍微有点变了形。 这倒霉小孩,白长了一张嘴。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像个人。 陆冰山又降了三度温,冻得凌屿寸步难行,他搓了搓手臂,眉心又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凌屿,脑子要是报废了就捐了,别瞎琢磨。” “……” 直到陆知齐脱下西装外套,给他展示了没沾上血的白衬衣,凌屿才知道陆知齐又是在随口诓骗自己。 凌屿瞥了他一眼,没力气跟他生气。折腾了一天,又累又饿。高中生蹲坐在路边,双手撑在膝盖上,懒懒地悬空。 教养良好的陆知齐才不会坐在肮脏的街边。他扭身走向街旁的便利店,却发现店家已经关了灯,正在弯腰拉铁闸门。 “今天这么早?” “十点半了,不早了。再说,你不知道今天中秋吗?” 笑呵呵的老板从包里掏出两块月饼,想了想,大方又小气地收回去一块,只给了陆知齐一块塑料包装的便宜月饼:“老板,中秋快乐,多光临小店啊。” 月饼上粗陋地印了两个大字‘和乐’,估计是小店自产自销送亲友的。陆知齐想了想,走回街边,递给了凌屿。 “中秋?” 和陆知齐一样,凌屿这几天过得颠三倒四,根本不记得还有中秋这么一回事。他捏着月饼,掰了一半拿手里,剩下的还在陆知齐手上:“你也吃吧。我不信你不饿。” “我不吃这个。高油高糖,不太健康。” 凌屿被嘴里的月饼噎了一下,他艰难咽下,无语地看向陆知齐,说。 “没有什么比你喝烈酒抽烟更不健康的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吃月饼,我能活。”陆知齐淡淡地说,“没有烟酒,我怕是会死。” 凌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被陆知齐轻轻敲了眉心。 “点什么头?你才多大,别老琢磨着抽烟喝酒。回去喝牛奶长个去。” “……” 一提到牛奶,凌屿的胃就腻得犯抽。
见男高中生铁青的脸色,陆知齐心情奇异地转晴。他看了看时间,叫了辆车,拉开车门,示意凌屿上去。 “回去过中秋吧,别再缠着我了。” “……” 凌屿囫囵吞下了月饼,摘了片叶子擦了擦手,却没有动,摆摆手,让陆知齐先走。 “行,那我不管你了。” 陆知齐没再客气。 他侧身上了后排座,凌屿贴心地帮他关了门,蹲坐在路边,对着车尾灯挥了挥手。 尾灯漫散射,夜风吹过,映得灰尘四散,像是送走一个远行的朋友。等到光芒完全消失时,凌屿才慢慢地放下手臂,心里闷闷的。 他甩了甩头,压下隐隐约约的不舍,给殷小竹打了个电话询问伤势。接电话的,是一位相当温柔的女声。 “是小屿吗?” “阿姨,抱歉。” “小竹有我照顾,你放心。安心过中秋吧。” 殷小竹母亲温柔而宽和,没有抱怨女儿的伤势,反而安慰起了凌屿,这让男高中生心里愧疚更甚。 他挂了电话,一时更怅然,于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外公那里肯定是暂时不会回去的。 他这满脸的伤会让老人家担心,而舅舅那个酒鬼恨不得他立刻原地从外公家消失,滚回凌远峰的身边,死活不论。 学校回不去;而今天是中秋节,似乎也不方便去朋友家借宿。 凌屿顿了脚步,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车流稀疏,人迹更少,偌大的路口,只有凌屿一个人。在等待的半分钟里,凌屿无事可做地倚靠着交通灯柱,随意一瞥,看见了中秋的月亮。 天上月明,如皎玉盘,真漂亮。可月亮越圆满,越衬得凌屿一个人孤单狼狈。 陆知齐走后,有人陪伴的错觉荡然无存。 凌屿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今夜中秋,他无处可去了。 ==== 陆知齐乘坐的出租车开到了王明霁的小院外面。远远地看去,灯火都已经灭了。那人从来不愿意过这些节日,也懒得热闹。 陆知齐把买的水果和高档月饼礼盒放在了一楼大厅里,照旧窝在沙发上一角,打开了电脑处理事务。 他没开灯,月光清冷地越过窗帘洒在地面上,像是一层薄薄的冰,让人觉得寒冷。 陆知齐倒了一杯酒,喝了,也不觉得暖。 他翻开手机,上面除了银行和店家发来的中秋节祝福,再无一条活人发的消息。 陆知齐打开收藏夹,翻出了姐姐每年都会发来的祝福短信。看着几行简朴又略带埋怨的话,陆知齐眼睛微酸,捏着眉骨,按灭了屏幕。 今夜怕是又睡不着了。 中秋夜(2) 道路两旁的店铺今天关门的很早,只剩24小时营业的快餐连锁店。出来散心的陆知齐没什么胃口,却莫名想到了某个喊饿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