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为仙定是要对邪念怨恶避而远之的,性命双修方能道根稳固,否则便生心魔,是很要命的事情。
月舟笑道:“像你一样。”
司江度点头:“像我一样。”
“只要因不受果,还能随便逃开要背的业障,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月舟说,“善恶有报,他没理由还能这般仙风道骨地活。”
司江度道:“这个问题,当年我和成意说过,却从未和现在的他说过。”
月舟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江度心口处,“他会知道的。”
司江度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喃喃:“骨留梦啊。”
“张玉庄这事,既然万千年前已经开始了,干脆就将计就计,等没了涅槃,也没了天道,有没有本事翻盘再来,就是谢逢野的事了。”
此刻,月舟说的每一个字都饱含告别之意。
他看起来很累,话音中只有疲惫。
“再多的,真的不干我的事了。”
司江度盯着他,颤了颤唇,把所有不甘和挽留都换成了“对不起”三个字。
月舟似是微微偏了头,认认真真地听了这句对不起,却没有做出回应,好像也是真挚无比地接受了他的道歉那样。
“自我去后,若有朝一日能寻到张玉庄弱点,今日之景,留在那玉扳指里,当做一巴掌,在揭开那个牛鼻子身份之时狠狠甩他脸上,告诉他……告诉他,他错了。”
“我实在做不了什么,自然晓得不是每一桩愿都能实现。”围绕在他身边的灵光逐渐黯淡,渐渐地,十指惨白如霜,明明他还在,可浑身上下无一步透露着死气,“我来时,护住了青岁。”
“这会再用涅槃之力清了天道怨气,当做谢逢野和玉兰重逢的礼物。”月舟缓缓垂下了手,笑着摇头,“如果这样他们还不能成事,那我也不怪他们。”
司江度静静地听着,一如往昔那般内敛安静,却不难看出他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没能问出一句想问的话,也来不及好好地念旧。
他们重逢在自己故事的结局,只好用尽全力从容些,最好从容得像个外人,像个旁观者。
一位已然踏上亡路的神最后一次悲悯地看向世间:“我压根不知道怎么渡化世间万般苦,但我希望世上所有生灵都能活得自私些,首先顾好自己,或者,只顾好自己。”
“那些傻子,他们不知道,只要能心冷些,就不会有那么多怨憎会了。”最后一句话被罡风扯碎,却如千金重铁一般砸进谢逢野耳中。
这哪是心冷,这是一只骄傲的凤凰经过昂首逆天不信命之后,在结局里含泪泣血的妥协罢了。
这哪是心冷。
这绝不是心冷。
不甘心实在是太重太重,总让承受它的想强忍着冲动,硬是要装作自己不曾后悔过。
赤金色的灵光在他身后怦然炸开,似江海奔腾般汹涌,
因为大家都听得清楚,在金光释放的刹那,他垂眸时黯然道:“再见。”
月舟做了一世逍遥快活的模样,天上要他做那个统领一界的神,人间敬仰他是那孤傲神秘的仙,整日间有无数祈愿落入他耳。
似乎从未有谁在乎过他想要什么。
谢逢野呆怔地站着,体内却奔窜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意,
他藏得太深,连同他亲密相交两世的谢逢野都未能发觉——那样慵懒又自傲的老怪物,实在难以想象他是从何时开始这般的。
不是所有誓死而为的事都能所愿达成,连神君都要失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