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步国盯着面前杯中下茶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己亥年,庚子春,江夏大疫,数万人染疾,众惶恐。足不出户,巷无人烟。然能者尽心竭力,不足月余疫尽去,华灯初上,万国称赞,此为大幸。”
“你们学医的是不是记性都特别好?老板笑了笑,问道。”
蔡步国摇了摇头,“不是我记性好,要怪就怪当时毕业考考到了这一题。这道题我们那一届没有一个人回答的上来。”
“你说一两个人回答不上来我倒还信,可你要说没一个人回答的上来,那我可就觉得你在胡扯了。”老板往茶壶中添了些水,显然之前的一壶茶并不够喝。
“是真的,因为那道题的答案连书上也没有。”
“哦,是吗?”老板对此貌似颇有兴趣,“说来听听。”
蔡步国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落。
“那道题我记得很清楚,讲的是江夏大疫起先扩散严重,不足半月就已经感染了万余人,当时为一国而封一城。然后问我们医治江夏大疫的方法是什么。”
“你现在回答的上来吗?”老板又问道,眼神中似乎有着别样的意味。
蔡步国再度摇头,“我大致猜测当时的疫情是由牲畜身上携带的病毒,由人食用接触,从而感染扩散开来。可鉴于当时的医疗水平和治疗效果,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抑制疫情的蔓延。”
“所以是不是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并不是所有的知识书上都有。”老板对着他笑了笑。
“故事还没讲完呢,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您继续。”蔡步国点了点头,回答道。
“哦,怎么?有兴趣听下去了?”老板笑道。
“我觉得您讲的这个故事有利于我的医学研究,所以请您继续说下去。”蔡步国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诚恳。
“别急嘛,喝杯茶先。”老板指了指蔡步国面前的茶,示意他喝掉。
蔡步国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老板的目光深邃,嘴角的微笑渐渐散去。
“比灾难更可怕的,是人心。学医者可治病,却治不了人心啊。”
阿庆死了,死在了自家的床榻之上,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暴毙。当仵作赶到验尸时,阿庆的身体已经有了腐烂发臭的迹象,尸身上起来点点红斑,和其父的死因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当日围堵在蔡奕医馆门前的那帮人当中,绝大部分也出现了上吐下泻,高烧不退的现象。一时间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了蔡奕。
“蔡奕,你给我滚出开!”
“你这个杀人凶手!给我滚出开!”
“蔡奕,万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真是给你父亲丢了脸!”
郡长带着一众父老乡亲围堵在医馆门口,说是要讨个交代。不时还有朝着医馆大门上丢臭鸡蛋,烂白菜的。
可直到臭鸡蛋,烂白菜堆满了医馆门口,他们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人影出现。
“蔡奕,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破门而入了!”郡长发话了,身后跟着的一帮衙役已经搬起大木桩准备强行破门。
“你想好出去了吗?要知道你现在出去只会引起他们的愤恨!”
苏潇潇现在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蔡奕,生怕他出些什么意外,可谁知今早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医馆门口已经被郡长带人团团围住。
苏潇潇从屋内出来便一直拉着蔡奕让他不要开门,如今阿庆的死已经激起的他们的愤怒,门外的那些人就等着蔡奕出现然后将他拿来泄愤。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就谁也说不准了。
“如果我现在不出去解释清楚,那他们就真的把我当成了杀人凶手。我不想我父亲也背负上一辈子的骂名!”蔡奕一脸严肃地看着苏潇潇,沉声道。
苏潇潇拉住他的手,死活就是不肯让他出去。
“外面的那群人已经失控了,你知道你现在出去意味着什么吗?指不定他们会对你做些什么,万一……”苏潇潇看着他,不敢再说下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由我而起,那自然是要由我给一个交代。”
“不行!”苏潇潇看着他,轻咬嘴唇。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我怎么办!”说完苏潇潇便低下头,谁也没看见她眼眶已经红了,她只是死死地抓着蔡奕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
蔡奕听后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不合时宜的微笑。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会的,不是说了要娶你嘛,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苏潇潇听后俏脸微红,一双眸子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你放心,等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我就回来。”
苏潇潇把手轻轻放开,向后退了两步,始终是低着头。
“答应我,别出事。”
蔡奕点了点头,随后向着门外走去。
正当郡长准备带人强行破门而入时,医馆的大门打开了。蔡奕从医馆内慢慢走出,众人见到蔡奕,皆是安静了下来。但不知谁丢了一个臭鸡蛋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大伙儿纷纷拿起臭鸡蛋,烂白菜向蔡奕砸去。
蔡奕也没有闪躲,任由这些砸在自己的身上,头上,衣服上。
“蔡奕!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
众人的谩骂声震的人耳朵发响,不少人已经撸起了袖子,若不是郡长在这儿,早就冲上去把他嗯倒了。
“各位乡亲,你们先安静下来。”此时郡长发话了,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蔡奕,你昨日可曾去过阿庆家中?”郡长看着蔡奕问道,语气中给人的威严感不言而喻。
“确实去过。”蔡奕平淡地回答道,众人听了回答后嘈杂声再起,又有人忍不住捡起石块向他砸去。
那石子不偏不移正好砸在了蔡奕的额头上,额头上立马鼓起了一个大包,往外溢出着丝丝鲜血。
他捂着额头,冷冷地看着眼前众人。
郡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不要有太多的过激动作,毕竟他是一方父母官,若是任由乡民胡来影响也不好。
“蔡奕,你说阿庆的死与你有无关系?”
“郡长,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阿庆的尸体应当是从内而外开始腐烂,皮肤之上出现红色斑点。如今这时节,就算人死了,腐烂发臭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这才短短一夜至今便开始发臭腐烂,您不觉得太蹊跷了吗?”蔡奕反问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郡长听后疑惑地问道。
“我的意思,阿庆父子死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疫情。”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郡长却只是笑了笑,“我江夏郡自古从未发生过疫情,如今这疫情岂是你说来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