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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珠玛(1 / 2)

('“可是…”仙子开了个头,却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阿杰第一次看到天女脸上流露出好像紧张的神情,难道她在为自己担心?

即便这只是种可能也让阿杰很受用,他因而愈加镇定。

“敢问死。”

这时老者面前的人群中,一位白衣少年肃然起身。

黑衣老人看了看少年,视线又扫过阿杰所在之处,然后点首向后排一个男子道:“萨达,你来回答吧。”

那个名叫“萨达”的人闻言站起身向黑衣老者恭敬行礼,回答了一声:“是。”便转向那少年道,“我在科达比那西造设的死亡只有迷信的人才会看见,也只对迷信者才会生效。”

随着萨达转身,阿杰见到了一张无法言喻的侧脸,第一眼,那份俊逸清秀中透着些许文弱书卷气,可不知为何,却让阿杰产生一股不可名状的窒息感,一切只剩下全然的恐怖和颤栗,这种恐怖不但让人立时相信世上确有地狱存在,而且注视那张侧脸时,整个世界也仿佛化为了地狱…

“科达比那西人本就活在种种无可为外人道、乃至无从表述的无解痛苦中,你为什么还要用死亡去折磨他们?”

这话是指责吗?阿杰本觉得应该是,可从那少年口中道出,却更像某种出于感同身受的辩护。

“正因为科达比那西人迷信,乃至他们会把自己所见所知的一切全都变成不可解的迷信,所以科达比那西人才会活成那样,也正因为迷信,他们才会看到死亡、相信死亡。”说到这儿,那个名叫萨达的男子略停顿一下,脸上神情微微起了变化,“而且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创设死亡,正是在用科达比那西人自己的迷信来破解这迷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少年乍闻此言还有些不解,忽然略有所悟,本来想要说的话顿时失去了前提,他一下无言以对...

这时白衣少年身旁站起一位身着皂袍的光头男子,“珠玛,你去科达比那西的时间太短,还看不出萨达师兄的苦心。而且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深重无比,就连死亡都难以将其破除。生时、死时,一次次解脱的机会,却被他们白白浪费,就算心结深重无法解脱,可到头来连本可以让他们在这场无尽苦役中稍作歇息的境地也被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迫不及待更身不由己全都急急重返那福祸无常的轮回中。”

白衣少年颔首思索片刻,“这我也略有所见…看到本是为疗治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而去往那里的斯格拉提师伯、文成师伯、叶苏师叔他们,到头来居然反而都成了科达比那西人迷信的对象,或是被那些盲从于某些时代的主流唯物意识形态而不自觉的人当成迷信者时,曾觉得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看来,在那种迷信下,事情也只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光头男子又道:“这才是科达比那西人真正可怜又可悲的地方,而不是死亡。”

“造设‘死亡’的是我,可让‘死亡’得以真正成就的却是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某种意义上说,这本是一场信不信由你的游戏,可到头来,科达比那西人却一个个都被自己的迷信拖进一个个本非圈套的圈套里,沦溺其中、求出无门,且永远无法自拔。叶苏师叔不是早就直白跟他们说过,‘罪的工价就是死’。你说,‘死亡’究竟是谁成就的?”

“可是…”白衣少年欲言又止。

萨达目光一凛:“莫不是你也被那迷信传染?在看到所谓‘死’以后,开始贪着起所谓‘生’?”

白衣少年沉默不语,半晌,就见他眼神渐渐沉淀,重新变得坚定而安宁,转而抬头对黑衣老者道:“师父,我要回到科达比那西,请帮我成行。”

黑衣老者看着少年微微点头,转而对艾米道:“你看,你那位阿杰这不就有伴儿了?”

仙子之前下意识攥在胸前的左手慢慢放下,“如果说你现在是活着的,那么一直以来,你这样活着的时候,真的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吗?”天女低下头,对身边的阿杰说。

不论仙子说的什么,仅听那语气,阿杰知道仙子已经对此不再纠结,于是当真要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这件后续未知的重大事件时,阿杰还是不由忐忑起来,他赶紧让思绪回到仙子说的话上,思量片刻后缓缓回答道:“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活着尚且如此,何况死后?”

说着,仙子扭过头来看向阿杰,目光中不再有任何阻隔,仿佛从中通往的就是一座纯净而完美、非生死可以分隔的无尽世界,“而如果你真的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时你自然会知道,其实所谓‘死亡’破坏不了任何东西…”

“如果阿杰还是完全的科达比那西人,这些话会更有助益。”黑衣老者说道,“可他现在已不全是科达比那西状态,所以有些事让他自己经历、体悟会更好。”

“你知道我师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仙子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阿杰略加思索后点下头。

“你可看到‘此在’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发生的一切、将要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阿杰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再咂摸一下意味就要点头同意,却不知为何没有点下去,而是微微笑开了…

“这一切既然都是过眼云烟,也就无所谓‘实体’、无所谓‘实在’、更无所谓‘你’…唯有无所从来、变幻无定的‘现象’...然而如果‘实在’是可能的话,那么让这一切云烟得以呈现于其中的才是最终的‘实在’,或者说‘你’。但这让一切现象呈现其中,其本身无所谓现象,亦无法作为对象加以认知,从而即是无可认知之地,也就无从说是‘实在’或者是‘你’...定心细观,定心细观,当所谓‘死亡’呈现其中的时候,它真的能破坏那让它得以呈现之地吗?这面让一切现象显现其中,而本身并非现象亦不离现象又全无踪迹可寻也无所谓踪迹的圆妙之镜,会因为在其中显现了‘死亡’的影像而被毁灭吗?作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你看一块电影银幕上播放了那么多关于战争、毁灭与死亡的影片,这块银幕会被毁坏吗?更何况那让一切现象呈现其中的空空妙镜...科达比那西人只看得到镜中影像,却从来看不到那镜子本身,由此执迷于本自变幻无常的幻影,自投罗网无法自拔的痛苦和恐惧之中。”

当仙子殷殷相望切切嘱咐的时候,阿杰却沉入暖融融的陶醉,只觉心神在某种像是天外降临的光芒中怯生生又喜不自禁地完全解离、消散开来,连心绪里残余的诸般杂音,亦随之不可抗地退潮而去,在那目光里好像与这世界——不,是与“存在”,与那无论怎样的世界都可以现实于其中的“存在”之间就这么相通了…

“还记得那个房间里有几个声音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阿杰觉得仙子有点多虑了,但一想到仙子为他担心,那种神情、那种感觉太令人陶醉,他也乐于不去打断这份多虑,享受着它的继续…

“还记得不再有围墙的世界里有几个声音?”

“一个。”

“科达比那西人几乎本能地害怕面对无定义者而绝对无声的世界,可在唯一无一的世界里,一切本来就是无言的。只是在所谓‘活着’时科达比那西人的迷信捏造出无数看似外在的声音,好让自己在自欺中对那绝对‘无声’视而不见。但在所谓‘死亡’时,你再也无法逃避这其实从来就无从逃避的真实,你终将面对那无法再被掩蔽的绝对无声。可当你真的看到那唯一时,那‘无声’便不会再是种恐怖,而是…”

正说着,仙子终于发现阿杰在享受她的担心,她立时打住话头,“你…”眉际间现出一丝轻嗔薄怒,而这让阿杰看得越加心醉神迷。

仙子这下从担忧中完全跳脱出来,“你这个笨蛋,去死吧。”

说着扭头不再理阿杰,就在长发即将掩上面颊的瞬间,阿杰隐约看到那里似乎生起一抹淡淡红霞…

“嘿,我这不本来就要去死了吗?”

仙子依然没理他。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说也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低声软语间,阿杰察觉到耳际有个声音,这声音其实早已开始,只是渐渐加大到这会儿才被发觉。阿杰下意识想循声找到它的由来,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及至就像整个世界都在发出这种声音…

再一细听,阿杰不由怔住了,那音量不大却如洪钟般的声响可以确定此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可不知为何,又对这声音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这下阿杰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转到那声音上,说到一半的话一时没了下文。

见阿杰没来由地呆立在那儿,艾米矜持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关切却仍假作余怒未消地问道,“也该什么?”

“听,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

艾米没好气地反问,显然毫无所闻的仙子把这当成阿杰又在耍什么花样。

一开始阿杰还觉得奇怪,可仙子的神情表明她确实什么都没听见,这更奇怪了,“这么明显的声音,怎么你听不到?”阿杰的语气不自觉间变得有些游离,他的神志正被那天乐般的声音不断摄去…

说那是“天乐”也不尽然,除了一阵阵不规律的起伏,它没有旋律没有节奏,却又如此摄人心魄,仿佛来自比梦更深的梦境,像是某种从来都潜藏于心神最深处、从不露面的暗影,你不可能看到它,因为它在构成“心神”的地基中,就像眼睛可以看到外在的一切,却不能直接看到自身。直到此刻,它发出了这全然幻觉一般却又真实得不可抗拒的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明明是你又在…”

看着阿杰在迷离中渐渐涣散的神色,仙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一下上前抓住阿杰的肩膀使劲摇动,一边唤道:“喂,看着我,千万不要听那声音,快把注意力收回来,那是将死的科达比那西人才会听到的声音,快回来,千万别被那声音迷住,你真的会死掉的。你的心神还没完成‘米伽南’,现在还不能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阿杰对仙子的呼唤已经基本没有反应。

此刻在阿杰眼里,面前身临其境发生的这一切仿佛与自己已全然没了关系,只是无差别中浮现的诸般影像而已,他就像从自己生活的剧中人突然毫无征兆被某种未知力量一下转换成了剧外观众,

于是,先前看似身处其中的这出名为“活着”的戏剧,虽然依旧在眼前继续自行发生着,却和自己失去了一切联系,即便这具一直被当作“自己”的肉体仍在眼前活动着、即便仙子仍在和这个“自己”说着话…

于是,阿杰本能地试图恢复原先那种不知从何而来,却一直都在的“联系”,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就像陷在某种半梦半醒状态下明知自己是清醒的,却无论如何也调动不了自己的肢体。只是此刻调动不了的是全部感知。

继而一种更奇异的知觉开始浮现——与那活剧“有联系”或“无联系”这两种状态间其实是毫无差别的…乃至那所谓差别只是出于某种此刻看来近乎莫名其妙的一念之间...

在“有联系”状态下,自己所思所想所做的一切看似是“自主制造”着眼前出现的种种自我现象,可此时在“无联系”状态下再去看,那种“自主制造”的感觉本身依然也是一种与其他现象无本质差别的现象,而与所谓“有联系”或“无联系”并没有真实而绝对的关联…

此刻,当那种没来由的“联系感”忽然没来由地消失后,想把它恢复出来却再也找不出任何切实的理由与可能。

只有耳边那个声音,那个无边无际的声音,仿佛从世界与心识那不可见而又同源的最深处传来…比眼前的世界更真实,又比最深沉的梦境更奇幻…

在那声音里,现实,退去了现实的表象,在其最深处显露出与梦境无异的内核…而且这从未听到过的异响,此刻听到它时却仿佛从来都在那儿——从无始的过去到无尽的未来——只是它从不轻易显露,只在某种特殊节点才会全无预兆地降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时,一道凭空闪现的记忆让阿杰回想起此刻听到这异响的感觉曾在婴儿时一些早被遗忘的梦里数次出现,在那几次令人惶惶无状的梦中他并没有直接听见这声音,而只是那声音过后——当时在梦里依稀还能感觉到那异响在心神中残存的余振——留下的与此时极为类似的感觉——陷于全然恍幻中茫茫然无依无靠…

随着那声音持续,某种不可思议的记忆慢慢解开了封印,这些之前好像从不存在的记忆开始逐渐清晰:长久以来,在从未留下记忆的无数个梦里,这比梦境更幻觉的声响…一直都在…

接着,更多更多记忆被不可抑制地自行开启...那些记忆似乎只在这个声音里才会被唤醒…而在这海潮般源源涌来的记忆中出现的种种看似奇异的影像却让阿杰只在最初有一丝惊异,接着,惊异很快消失,因为这些记忆其实早已在此、本来即是…

在变幻弥漫的影像里,阿杰首先注意到的是眼前这具身体,它们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动物形,有些是男性,有些是女性,有些是雄性,有些是雌性,有些没有性别,有些甚至是比科幻片里的异形更古怪的生物,而其中有些生命的影像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以至无数…

起先,看着这些,阿杰只觉是浮光掠影的幻象,可随着记忆更深处的某种东西逐渐复苏,他渐渐对那些身影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越来越浓烈…而紧随熟悉感到来的,是在所有那些身影上各自附着的记忆亦渐次苏醒。

于是,每场身体对面的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真实、清晰…

那个女孩乘着单人飞行器独自到山上游玩,却在采摘一个稀罕水果时失足滑下山坡摔死了,那世界在女孩眼里留下的最后一幅画面,是树顶上刚钻出云层的太阳,在布满血色、已然扭曲的视野里投射下的绮丽光晕;那个男人曾在机缘和命运的裹挟下成为了大将军,却在一次凯旋途中横渡一条小河时落马淹死在了并不深的水里,以为他已死透的部下们面对他遗体时那些或哀戚或无谓或漠然或荒诞的神情和那只迫不及待落到他半睁的眼睛上的苍蝇依然历历在目;那个老人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拔掉毛笔头上的断须,外面院子里传来孙儿们的嬉闹声,看着透过窗棂照进屋的光线里浮动的微尘,忽然心头一动颓然失力瘫软下去离开了那座尘世…

几个片段刚从眼前掠过,更多记忆又源源而至,就连以“阿杰”的面目凝成的当下这个记忆主体也落在那些忆念里与它们渐渐交融,不再独立…

不,不…阿杰不由有些惊慌,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前这些看似就是记忆的心念,因为这些记忆逐渐分明地显示着那些身影全都是曾经的…“自己”…或者说都曾被他认作“自己”…

阿杰整个心神变得不知所措,仿佛被无端拔去了赖以成立的基点,惶惶然不知所守,空空荡荡中再没有任何支撑点可让他借力以抵御那弥漫得无处不在的迷乱和惶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阿杰渐渐失神,艾米扶着他靠坐在一棵树下便快步走出树林,向黑衣老者而去,“师叔,阿杰并没有准备好,还是请先缓一缓吧。”

即便事出紧急,在这位老者面前仙子依然毕恭毕敬。

黑衣老者微微睁开眼睛,“唉,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如果不是阿杰无意中真有了那份心,他是不会听到这声音的。”

艾米神色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而恢复平静的仙子低首对老者道,“师叔见谅。”

“你从科达比那西回来不久,也难免余毒未消,不必在意。”老者安详说道,“你既有这份担心,一会儿阿杰如果真的进入‘般诺提荼’时我让你几位师兄帮着护灵也就是了。”肃然间不失善解人意。

“多谢师叔。”

“看来这次我可以帮上些小忙。”说话间,方才责问萨达的白衣少年缓步走到阿杰近前。

“你不再害怕科达比那西的重重苦厄了吗?”黑衣老者已经知道珠玛的心意。

“怕。”珠玛安然答道,“只是这‘怕’也不过如此吧。”

“你不再害怕陷入科达比那西种种深重迷信之中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陷入怎样的迷信都无法动摇和伤害那唯一真身分毫。”

“你真的体悟到这一点了吗?”

珠玛默然片刻,“所以我这次回科达比那西会投入更疯狂无尽却不以‘迷信’之名成就的迷信,直到让一切迷信显出它们荒诞而无可荒诞的原形。”

“这次还需要哪位师兄给你护灵吗?或者留下‘心印’以便实在受不了时可以回来休息片刻。”

“多谢师父,这次不用了。”珠玛淡然一笑推辞道。

“你可要想清楚,那样的话,你在科达比那西无论陷入怎样的灾厄疾苦我们都无法施以援手了。”

“师父说笑了,那些劫难可以无数次损毁这具机缘聚合成的虚妄暂有之身,但弟子已经知道无论怎样的灾厄疾苦都不出那无始无终的唯一圆妙,若它们真的降临到我身上,正好可以帮我完成最后的证悟。再说,这次去科达比那西,弟子还想玩一点更彻底的,若留后手就不那么有意思了。”珠玛最后那句似乎话外有话,可他并没有说下去。

黑衣老者又注视了珠玛片刻,脸上的肃色渐渐舒缓,“好了,去科达比那西好好修行吧,就是别玩过头把那儿彻底毁了。”

“弟子就此别过。”珠玛向老者鞠身行完礼后在阿杰面前盘坐下来。

忽然他扭头对老者道,“师父,我们还会再见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者捻须微笑道,“若你得见自己本心,那即便此时此刻,你就真的见到我了吗?”

珠玛愣了愣,“此唯一本心中本无可见,亦无所见,既见亦不更见,故于无所见中得见。”

“科达比那西如是,我亦如是。”

珠玛会心笑道,“多谢师父。”

“好了,放心去吧,若有再见时我们自会再见。”

这时一旁那个皂袍光头男子走了过来,随性不拘径自坐到珠玛身边:“师弟,本来你前次在科达比那西遭了那么大罪,我还想劝你多休整些时日再去,不过现在看来那些经历已不碍事。好在我的修行也还没完成,过几天我就去那儿找你,倒要看看你这回能玩出什么花样。”

珠玛闻言笑而不语回过头去,待面对阿杰时脸上已然安宁自若。

看着半梦半醒间的阿杰,珠玛正色间淡然说道:“科达比那西人,看好了,这可是你害怕的死亡?”

说罢闭上双眼,胸口扩张深吸一口气,之后随着空气慢慢吐出,珠玛脸上泛起一道越来越亮的异样浅色红光,待红光随气息吐尽而消散时,就见珠玛仍带着笑意的脸上已失去了生命的色泽…

此时,随着那异响减弱,神志逐渐恢复的阿杰看着眼前这景象,在一闪而过的惊异之后,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死亡”是如此真实——或者说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可以是“真实”的,真实而又…平常,就像,风中飘落的树叶;三伏烈日下的蝉鸣;傍晚时分地铁里拥挤的人群;灰霾中高架上堵塞的车流;网页上弹出的广告;床头亮着的台灯;落在窗台上的麻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一丝异样感觉油然生起,这些原来觉得如此平常的事物之所以显得“平常”是因为自己从未真的在意过它们——像此时在意“死亡”那样,可当真正留意时,却发现那些寻常景象竟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乃至所有所谓“现实”在这思绪中都开始显得奇异…

阿杰意识到自己以往对现实世界那种近乎先天的平常感不是来自现实本身的“平常”,而是与它们不期而至的同行中不自觉形成的习以为常,这“习以为常”并不代表“现实”真有什么“平常”,或者人对现实有真正了解,所以生活中最让人感觉奇异,甚至奇异到荒诞的往往不是什么远在天边、光怪陆离的奇事,而恰恰是某些近在眼前就这么不期而至发生在最寻常的“现实”中的日常事…

就像眼前这场“死亡”。

从小到大阿杰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尤其是外公和初中时那个早逝的女同学。

可在科达比那西,对于这事人们基本都会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矩来看待和处理,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些观念和规矩把人们和“死亡”隔离开来——至少在想象和情感上,从而使“死亡”在现实含义上对绝大多数科达比那西人而言只是某种他们必须参与其中走过场的形式和事件,并借助这些形式和流程把“死亡”尽快从生活中排除,之后就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他们的日子,人们以此心照不宣间合谋起来共同对“死亡”构建出一套建立在有意无意的自欺与互欺上的屏蔽,让它变得好像不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并由此消解它的意义,直至视而不见。

于是科达比那西人看似胜利了,在其实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死亡面前,仍可以不顾一切终日经营他们的私欲、计较、偏执和扭曲——在死亡面前毫无意义的一切。

但死亡真的会因为科达比那西人的刻意无视而消失吗?

还是科达比那西式的恐惧让他们连那张由他们自编出来用于掩盖对死亡之恐惧的盖子都不敢掀开,最多只能竭力织补这终究无效的盖子;抑或是某些彻底淹没了他们、令科达比那西人身不由己的力量让他们根本无心亦无暇去考虑这“身不由己”是多么荒谬和徒劳,而只能这么身不由己下去…

但是,此刻,在珠玛为自己呈现的这场奇异而又平常的死亡面前,阿杰心里对死亡的莫名恐惧一时间似乎完全消歇了…

其实,对于无中生有又终将归于死亡的科达比那西人而言,“活着”有多平常,“死”就有多平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旦进入这种感知,阿杰一时都有点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对死亡的莫名恐惧究竟是怎么会产生的…

出神看着眼前珠玛已然死去却依旧栩栩如生的面容,不知为何,阿杰心底竟萌发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欣然和一丝隐约的向往——对死亡的好奇,更是对死亡将要揭开的更深一层存在之真相。

在这场短短数十秒内就这么发生的死亡面前,不仅死亡,包括这新世界在内的一切全都开始变得…平常…起来。

其中原因,竟是由于阿杰第一次真正体验到自己对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以及整个所谓“世界”其实是一无所知的,而这一点是他唯一可能“知道”的——如果“知道”是可能的话…而这又丝毫不妨碍人对一切事物产生“知道”的感觉,以致将这“知道”当作事实本身。

毕竟对任何一个人而言,其实终究只有他自己心里那张他人无从看见、无从体察的嘴才能对一切加以真正对他有实质意义的定义,而这也是对一个人真正生效的“知道”的唯一来源…

虽然这些定义看似都以现实为依据、从事实中来,可这所有定义终究是他自己给出的,且因为“心”是看不见的,只有那所谓“现实”与“事实”是看得见的,于是绝大多数科达比那西人无意中便把那定义当成了“事实”和“现实”本身。

虽然那些定义看似对其指向的现实负责,且人们往往无意识中——虽然这从根本上说是一厢情愿——以为现实会对指向它的定义负责,可现实真的会对人们强加给它、而不是亦不可能由它自己给出的定义负责吗?

最普通的智力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可绝大多数科达比那西人对这个答案都视而不见。

而他们这样做也是别无选择,因为除了这种并不是知识的“知识”,他们还能知道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而无需也无法对定义负责的“现实”并不会有意在“心”可辨识的层面否定这套定义模式——当然也不会有意肯定——于是只要看起来没被否定,人们就大可安心继续用那张无形的嘴去维持那由它自己定义出的所谓“现实”。

而且即便现实否定了定义又如何?

那张嘴在人自己心里,人们会在需要时利用一切可能让它维持所谓的“现实”——被那张嘴定义出的现实,而无视真正现实是否已否定了这被定义出的“现实”——如果“现实”真的可能的话,因为如果除了那种不是知识的“知识”人们不可能拥有别的知识,那么除了这种无所谓现实的“现实”,人们又怎么可能有别的现实?

何况“现实”本身是不可能对自己下定义的。

所以万物的尺度只可能是人——至少在当事者是“人”的时候。

正如仙子所说,科达比那西人的根本认知模式只可能建立在这“不能证否即是证实”的地基上。

阿杰忽然发现,当他不再以科达比那西式执着所必须的自以为是去看这种无可出离的“无知”时,这“无知”似乎不再是可悲,而更像是种不可言喻的奇妙,而且正是这“无知”让一切“知”成为可能,以致在这不可能是“知”,又是唯一可能的“知”的基础上,一切观感、知觉、观念、概念、信念、信仰、情感、情绪、欲望、性格等等等等人之为人、生之为生、心之为心全都成为了可能…

于是所有这些真实而荒谬,或者说因其真实而荒谬、亦因荒谬而真实的基质,第一次变得有那么一点可以被真正理解了…

而此前见到珠玛死亡面容的瞬间产生的那种奇异感似乎并不仅是因为现实突破了他在不自觉的习以为常中自定义出的、被当成“现实”的东西,更在于突破之后让他回到了某个他从未意识到、也从未真正离开过的…原点…

接着,种种之前因为无法理解而被意识自动屏蔽的印象渐渐浮现,那是阿杰在先前的异响中苏醒的记忆——自己曾将无数无数现在的他看来只可能是书中或梦中的故事而不可能是真实的一切当作了完全的现实:那个有皇帝的国度;那个在某种技术改造下梦与现实已无差异的未来感世界;在那个虔诚崇拜太阳神的部族里,自己心甘情愿,甚至感到无上荣耀与神圣地走上祭坛,自愿作为献给神的生殉;曾真的以为世界是被一只巨龟驮在背上;曾真的以为世界是一块浮在海上的巨大陆地;曾真的以为世界由神创造;曾真的以为世界从无中生有的大爆炸中产生;曾真的以为整个世界就是那个现在看来不过是座热带小岛的地方,且它就是永恒天地;曾真的以为世界是某种上帝量子构成的全息投影;曾真的以为一切全都是上帝的旨意;曾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天注定;曾真的以为奋斗可以改变命运;曾真的以为在这充满罪恶的世界里,神的国度终将降临;曾真的以为某种主义终将实现;曾真的以为自己和自己所属的物种是进化的产物,而这世界也将不断向更高更完美的方向演化;亦曾什么也不相信,只看什么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而为了得到好处需要表现相信任何东西都可以,虽然这好处之所以是“好处”,其本身就来自某种本能的“信”…

当那些东西被相信时,它们在当时竟然全都是真实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这些记忆同时呈现眼前,阿杰发现他已无从分辨其中哪些“信”是科学的、真的,哪些是不科学的、假的,乃至对真假的分辨本身都已失去了意义,因为自己能籍之分辨真假的标准本身就建立在某种“信”上,而“信”终究只是“信”,“信”本身是无从分辨真假的…

此刻阿杰真切感受到那种相信神创世界的真实感与相信物理法则演化世界的真实感以及所有“相信”所造就的真实感之间全无差异。

于是,这“真实感”本身,忽然间无所谓了“真实感”。

而那些记忆中出现的种种世界,也在这同质的真实感中真实得无所谓了“真实感”…

此时此刻,在这些记忆面前阿杰难以置信却又无可置疑地发现,这所谓“真实感”其实并非来自眼前那一个个所谓“现实世界”——虽然这一点乍看起来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千真万确,而更像是来自于——亦只可能来自于——“信以为真”…

这是每一个出现在当时那双眼睛面前的世界得以获得意义的基点,无论当时“信”的是上帝、科学、实利、鬼神、轮回、神灵、物理法则…

“信”的内容千差万别,乃至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以、不可能成为“信”,而无论信的是什么,这“信”本身全然无差异。

这是一种怎样的妙不可言。

这是一种怎样的不可思议。

原来在唯一可能的声音里…心之所用就是这样成为了心之所见…

而其中本无心…无用…亦无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故无所不有…无所不见…

看着心海中这如梦似幻般历历浮现的无数无数次生命的记忆…

那些曾经如此熟悉、亲密、憎恶、隔阂、惧怕、厌恶、喜爱的人…

每一次销魂蚀骨的交欢;每一次面临死亡的无边恐惧;每一次等待那些当时显得如此重要却又未知的结果时坐卧不安、心乱如麻的忐忑;每一次春风得意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且这般好景看似永不会结束的快意;每一次当时以为再无法承受、再挺不过去的折磨与煎熬…以及所有在那些生命里曾如此真切的依恋、寂寞、悲愁、畏惧、渴望、焦躁、惨淡、担忧、孤独、挚爱、失落、希冀、冷漠…以及最近这场生命中所经历的、仍那么鲜活的一切…

所有这些发生时曾经全都如此真实的一切,此时已然全都成了——如仙子所说——过眼云烟…

而当这些已然逝去的过眼云烟又在忆念中同时显现…非真非幻、亦真亦幻间它们仿佛全都成了某种神性于无可存在中幻化出的最终存在...

蓦然,阿杰眼里莫名涌上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汩汩而下,不是悲伤,不是哀恸,只是眼泪扑簌簌不断不断滚落下来…

阿杰忽然觉得在所有这些确凿无疑却又梦幻泡影的记忆面前,他再也无法用“自己”两字来对它们加以定义,在无差别呈现的这些记忆面前,“自己”已无法再有任何意义。

这里所呈现的一切——曾经呈现、正在呈现、将要呈现的——全都只是转瞬即逝的影像而无所谓“自己”,或者这所谓“自己”不过是本自毫无理由却就这么出于某种妄想和习性而强加在所有这些影像上的一个空洞、全无实质的虚假名义…

就在这个刹那,某种知觉隐隐呼之欲出,阿杰恍惚间依稀感觉到让这一切影像得以呈现其中…而又无可名状…无可形容…不可能产生…也不可能毁灭…无所谓存在…亦无所谓不存在…的…曾被一个声音描述为“镜子”的…某种无所不在的…所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在这道绝无可能般不可思议的意象中,不知为何——此时亦已无需为何——阿杰不自觉间右手伸向已死在面前多时的珠玛的面颊,就在将触未触之际,凭空袭来一阵清风,珠玛的遗体立时化作一片烟尘随风散入虚空,如冰消雪融般须臾间消失无痕…

不知是不是幻觉,珠玛飘散前的瞬间,阿杰看到在他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为什么在此之前我完全、完全不记得这些…完全不知道有这些记忆存在…”渐渐减弱的异响中神志略微恢复的阿杰懵懵瞪瞪而又难以置信地问道。

仙子还没有作答,就听萨达说道:“你觉得你的记忆真是在自己控制之下吗?”声音如同来自一座深不见底的洞穴…

乍一听,怎么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问题,“难道不是吗?”可阿杰回答时却不知为何缺了点底气。

“那方才又是谁听到那个声音就开始魂飞魄散?”

见阿杰无言以对,萨达又逼问道:“就算先把这些意识中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放下不谈,那你告诉我,你自己这具肉身就真的在你控制之下吗?”萨达说话时一直都那么平静,即便逼问也不例外,而且这种平静显得有些奇怪,就好像他说话的对象不是个活人,甚至,像在和一个子虚乌有的幻影说话,而听者在这样的话音里似乎也无法再维持下意识中对自我存在的认定。

阿杰稍稍动动手指,抬了抬腿,“应该是吧。”不知为何,连这样的回答也依然不见信心。

“噢?这具肉体本身的生老病死、无常际遇真的由得了你?”

按照科达比那西的固有观念自动生成的反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阿杰自己否定了:这具肉身的开始就不是他能决定的,它的生长、衰老、死亡归根结底也是如此…乃至“生老病死”这四种现象的存在本身就不是他——或者任何科达比那西人——能控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念至此,阿杰心里油然冒出一个想法:“生老病死”虽然无法控制,但终究只是“现象”…而不是让这些现象得以成就与显现的“存在者”本身…

“科达比那西人几乎都是没有‘知’的,”仙子娓娓开口了,“一切科达比那西状态下的生命,在他们必须有以为的心识里其实有的只是、也只可能是‘妄认’,而不是‘知’。”

“妄认?”

阿杰一听这两个字心头微微一动,可又说不上所以然,只觉此说正与自己刚才的想法同源:“妄认”只在现象层,而无关“存在者”本身。

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看到黑衣老者面前原本背对着他的人们,不知何时都转了过来,此刻正面向珠玛飘散的地方一个个轻声诵念着什么,神色全无哀伤,只有一种深水静流的欣悦与肃穆,那吟诵汇合成的轻微声响仿佛比此时天上的无垠星海更空明寂寥…

“他们真正所做的,他们真正可能做的,只是在遇到种种境遇、见到种种景象时凭着某种无端生起的知见做出某种认定,仅此而已。只是长久以来,在意识与无意识开始的地方只可能有这种事发生,于是在科达比那西生命无端的痴性下逐渐固结成几如绝对的习性和条件反射,于是在他们感知里开始出现某种他们觉得是长久、乃至永世长存的东西,同时互为因果地在他们心里形成他们难以自觉的深重习性…”

现实时不时带给阿杰的荒诞感,在此变得无需解开了,现实的真正意义从来不可能来自全然无心的现实本身,而只可能从那无端知见中产生,但这“妄认”是科达比那西人看不见也无从自觉的,于是在他们眼里,现实的意义亦即真实性只可能来自现实本身,由此把这无端又在无端中转嫁到了现实身上,还觉得这是“现实”理所当然本来如此的,只是现实怎么可能对这无端负责?

“由此,你们看到什么,就会以为自己看到什么;你们以为自己看到什么,你们看到的就是什么;你们遇到什么,就会以为自己遇到什么;你们以为自己遇到什么,你们遇到的就是什么——看到此处出现个身体,就以为自己活着;看到眼前出现种种世间事,就以为这是生活;听说了一些看似确凿的说法,就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看到自己所知的说法与现实中的现象看似匹配,就觉得这些说法得到了确凿证明,而自己也籍此掌握了什么;听到那个声音就以为死期将至…科达比那西状态下的生命只有对境遇和景象的妄认,这妄认只针对也只可能针对相应的境遇和景象,它只是一时归一时、一码归一码,并不可能真的知道什么,所以当你听到那个声音时才见到那些景象和记忆的存在,而在其他情形和景象里,你‘认’的又是别的东西,比如现在…”

阿杰明白仙子这看似不可能的话语中的每一个字,而且这让他从未如此切彻地得以体悟到某种存在于在此呈现的一切现象背后、本来如此却从未被意识到的东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不知为何,这种体悟却同时又让阿杰感到无法自已的惶恐,他下意识调动起脑海中所有历史知识、科学理论、从小到大全部生活的记忆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能维持住对这世界“现实实在感”的一切念想。

可这种下意识活动却如水中捞月全都归于徒劳,因为在那确凿无疑、不证自明的体悟面前,这些思量在成形的同时即消解着它们本身…

就在阿杰的思维行将失去赖以成立的支点时,就听萨达带着一丝戏谑道:“在科达比那西式的妄认下,科达比那西人只可能活在他自己信以为真的世界里,于是,对于他们相信的东西,假的也是真的;对于他们不相信的东西,真的也是假的。你以为是历史的东西真的是‘历史’吗?你以为是科学的东西真的是‘科学’吗?你以为是现实的东西真的是‘现实’吗?但在除了‘信以为真’就别无可真的科达比那西人心里,只要你相信它们是‘真’的时候,它们又怎么会不是‘真’的?”

这下阿杰心里攥着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抽去。

他的心识赤裸裸直接面对到一个其实从来如此,只是一直都被这心识用它自己制造、全然以假乱真的假象完全掩盖而从未显出的真容——一切全都是这个唯一可能的声音在自说自话…

在本自无可分别“内”与“外”的唯一中,它用自言自语奇幻般凭空构造了那看似外在的一切,及其一切实质定义,也同时构造了那看似内在、对外在一切生出的一切念想和欲望…

于是两厢对圆之下,本无从分别“内”“外”的唯一中,“内在”和“外在”就这么在本不可能的相互印证间奇幻般凿凿相互确立了起来…

这时,那些异响中出现的记忆又开始浮现,在那些记忆里显现、按现在的观念看来荒谬绝伦的东西,在相信时,它们不都像自己现在所相信的那些一样真实?…

这刚才还让阿杰难以接受的状况,这下也不解自通了…而他现在所相信的一切,当和那些记忆同时并列在一起时,也变得没那么绝对、没那么真实,亦因为不再需要“真实”而无所谓“不真实”了…

可阿杰却怎么都不敢去体认这个此时已明明白白再无可掩蔽…又几如绝对幻觉般的…真相…

忽然间,随着思维失去赖以成立的支点,那惶恐也失去了焦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那唯一声音仿佛获得了某种自由…

不,那是种无法再被定义,因而…全然的…自由…

就在全然自由的刹那,阿杰第一次体验到那唯一声音其实从来都不曾失去这无法称之为“自由”的完全自由…

霎那间,一切仿佛又完全恢复了“正常”,只是这“正常”已不再是由于需要某种“正常”的感觉而人为制造的其实不太正常的刻意“正常”,此刻,当不再需要相信“正常”时,好像也没有什么是不正常的了…

阿杰这才察觉到萨达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本身就喻示着他说的这些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且慢,这让人不寒而栗的男子方才不是说‘死亡’也出自他的手笔?

就在阿杰将信将疑之时,萨达伸出右手食指对准了他,只见指尖前隔空亮起一团耀眼亮光,阿杰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闪光便已消失,没有了光亮,萨达极夜般的眼神直刺阿杰心房,他心下凛凛,不得不避开对方视线。

萨达形色依旧,自己也毫发无伤,阿杰一时不明所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正狐疑间,忽然感觉心里好像凭空多了某种没有面目的东西,说不上是什么,又分明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你对我做了什么?”阿杰语气里也不知惊慌多一点,还是好奇多一点。

萨达似乎在故意卖关子,笑眯眯看着阿杰没做声,就像给人下毒后坐等欣赏发作。

“我师兄这可是送了一份礼物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旁的仙子见阿杰摸不着头绪,忍不住提示,只是话语间没有一般人说到“礼物”时那种喜悦,反倒带着一丝哀戚,“让你进入了所有科达比那西人的心神,看到他们所知所思所想的东西,感受他们感受到的一切。”

这话即便从仙子口中听到,阿杰仍感觉无法相信。

可霎时间,当这句话在脑海中遇到那团没有面目的东西,就像用对了钥匙,那说不上是什么的东西逐渐有了面目…

且越看越像仙子所说…

初时,阿杰还不敢相信,可渐渐进入其中后的那种感觉又让他越来越无法不信…

…真的是那个世界里的所有人…

在所有这些人的所知所思所想所感所受中…无一相同…又全都似曾相识…因为它们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是同质的,于是也就是可理解的...

一开始,阿杰忍不住利用这种联通去那些他在意的亲友身上找寻他一直想要知道却因人心相隔而无从知道的答案——那些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也那么在乎他;自己在那些人心里到底什么形象、份量,以及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接着,忍不住怯生生又窃喜地进入那些感兴趣的所谓明星、富豪、领袖、学者及那些他所知的名人的心神中去探寻他想要了解的一切…

甚至都没有语言的隔阂——在被萨达点亮的联通里,任何语言都直接还原为了意义——可以被意识直接解读、人性共通的意义。

可当这些问题的答案真的、明白无误地展露面前,以及无数无数与他相关或看似不相关的人的想法和感受渐次铺展,那些答案——无论是不是如阿杰所想、也无论那答案是什么样——乃至所有那些想法和感受本身,对阿杰而言都开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看到看似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而这世界在每一个身处不同文明和意识形态、说着不同语言、拥有不同观念和知识、具有各自性格和好恶、有着各自不同境遇和经历的人心中以最终只是——也只可能是——各人自以为所知、所见的一切成就为每个人各自唯一可能的现实。这每一个人的现实都是唯一的,这每一个现实都互不相同,而所有这些不同的、甚至有时看似互相矛盾的现实全都无差别地、外表看似互相影响实则全然互不相涉地同时发生在这世界上,并全然平等地各自真实着…

几乎每个人都当然以为自己所见所知是唯一真实且合理的,即便在他以为这种“真实、合理、当然”只掌握在那些所谓“伟人”、“科学家”或某些他相信的人手里而不是自己手里时,其实也依然如此。

这倒不是因为人的所知所见有什么“真实和当然”,而只是由于每个人唯一真正可能得到其所知所见的地方只在他自己唯一的那颗“心”…

于是在这联通里,人的一切外在差异已无足轻重,所有人仿佛都还原为了某种本体上无差别的存在...

由此,同一个事件在多少人眼里就有多少个“真相”。

“事件”如此,“世界”亦然。

于是同一个“科达比那西”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地狱,在另一些人眼里却是乐园。

而这又完全不妨碍所有这些科达比那西人都可以认为事物只有唯一“真相”,而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乃至就是唯一的那个真相。

其实这倒不是因为“真相”是唯一的,而只是由于每个人得以看到那所谓“真相”的“心”是唯一的——若有所谓“真相”的话,也许这才是“真相”,或者说“真相”的全部…

于是在阿杰眼里,这个他如此熟悉的科达比那西世界的现实底色渐渐淡化,在褪去了底色中那层焦灼和纷乱后,这似乎终究只是个…平凡的世界…

虽然每个人的“真实世界”各不相同,但让这“真实世界”得以成就的成像机制和这“真实世界”的本质,却没有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当看到在相信所谓“科学”的人眼里,世上的一切都是对他所相信的“科学”的证明;而同样这一切——包括“科学”——在相信“上帝”的人眼里,却全都是他所相信的“上帝”的证明,乃至同样这一切在相信“不信”的人眼里也全都是他所相信的“不信”的证明,及至在所有于有意无意间相信着某种信念的人眼里这终究看似相同而又本自无言的世界在他们各自唯一可能对一切加以认知、作出定义的心识里成为他们所相信的东西的证明时,阿杰已不会再觉得有什么荒诞。

所有这些看似无奇不有、什么都有可能的“相信”,都在以其本身的相信成就着各自的证明,没有哪个比哪个更真实,也没有哪个比哪个更不真实,因为那所谓真实终究是每个人唯一可能的“真实”,在被看似发生了“认知”的心识凿凿区分为主观与客观的世界里,真正可能具有实质意义的“客观”,只在,也只可能存在于每颗心的“主观”中。

世界和其中的一切存在物本身是无言的,无所谓“意义”,亦无所谓“无意义”;无所谓“真实”,亦无所谓“不真实”。意识本身亦然。

以往看来如此明显以至不证自明的一条事实:在意志之外存在一个不以意志为转移的所谓“客观世界”。此刻却显露出其之下还有一条更根本却完全无形的事实:那所谓“客观世界”的最终呈现之地亦是它的最终归宿只可能是“主观”——更准确的说,每一个主观。

人与人之间、人群与人群之间,那些看似有凭有据的差异、隔阂、矛盾乃至敌意,其实全都源于一个无差异的起点,又在一种全无差异的根本心识模式中制造出了那一切看似有凭有据的差异、隔阂、矛盾和敌意。

所有这些所谓差异、隔阂乃至矛盾和敌意,都不过是科达比那西人以一种其实彼此间本无差别、空空如也的心性,在一种同样彼此间本自无差别的科达比那西式妄认机制下,仅由每个科达比那西人牢牢执着于各自所属时代、文化、环境、天性、习性及其境遇中的所见所知所受而形成的。

循着同样的本性、模式和机理,却在落到每个科达比那西人各自独有的际遇里之后就让科达比那西人之间坐实了以诸如代沟、圈子、阶层、文化、文明等等之名出现的一切看似判然的差别。而所有这些差异、隔阂、矛盾和敌意又在制造它们的所有人的心中平等地、无差异地各自发生着…

当所有科达比那西人的心识呈现眼前,那种来到阿尼卡提亚后在理智中已经熄灭,但情绪中仍残存的最后一点对现实生活的无意识愤懑也完全消失了。

此刻全景模式下不仅可以看到那些所谓大人物在人前种种看似风光无限、呼风唤雨的表演,也可以看到他们不为人知的算计、隐情、无奈和苦衷;看到他们做出很多看似“英明”的决定时是出于怎样一种与在“小人物”身上几乎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盲目——这盲目在科达比那西人身上并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而有不同,这是由科达比那西式的基底心性和根本认知模式决定的;看到他们常常活在徒有其表而又不得不如此的空洞场面之下,很多外人看来叱咤风云的事情,其实只是形势使然,而非人力所能为,在这一点上,与所谓的小人物们也别无二致,而往往只因他们是所谓“大人物”,而让事情看起来么煞有介事,连这种影响力本身往往也是形势所致,而无关“大人物”们是否愿意看到事情以这种喧闹的方式发生...及至只是由于不明就里又处在科达比那西式认知模式下的人们会不自觉地给这些由于种种人为和非人为机缘一时处于“大人物”地位的人带上无形光环,而让他们无论做什么在那些观众眼里都是他作为“大人物”的证明和做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然,这光环也同样会在不明就里间渐渐消失,或只是被受众们遗忘...乃至“大人物”和“受众”本身也都同样被时间悄无声息而又不可抗拒地冲刷着,渐次一代代起灭更替...

科达比那西人能看到的只有表象,至于让表象得以发生的机缘流转他们几乎一无所见。

让阿杰的愤懑消散于无形的正是全景中显现的此种情状——科达比那西人并不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这个科达比那西人是所谓小人物还是大人物、是屌丝还是高富帅、是统治者还是升斗小民、是loser还是winner,无一例外。

全景呈现出的真正现实中,他们全都只是依据自己自以为知道的东西由着自己心性和从中而出的算计做着各自以为在做的事,同时以自己的心性感受着自以为感受到的一切,仅此而已。

于是,即便在那些具有所谓最高智商与情商的科达比那西人那里,即使他们从科达比那西人所能获得最真实的“知识”和“情报”出发,实际行事时,在当事者看得到与看不到的地方、在当事者意识到和意识不到的地方也依然充满了种种他们无法预料更无法控制的机缘巧合、阴差阳错甚至无厘头的莫名其妙。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指的正是这样一种根本科达比那西处境:做什么“决定”取决于人,但这决定的后果非人力可知,遑论可为。

在科达比那西,真正的现实即使在最完美的情况下也只可能以这样的状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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