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冬至还照旧去上工。李水水眼睁睁看着离开家百米后,这打开厨房门口的柜子,从里头拿出一斗的细米,舀上三瓢水,将米淘洗干净后倒入锅中,开始煮起粥来。她想着春生每日劳作(夜里)辛苦,得给他补充补充营养。煮上粥后,她又去后院鸡窝拿了两颗鸡蛋打碎了放到粥里。正搅着锅,隔壁的王婶路过,瞧见李水水的动作,惊讶道:“哟,水水,你这是煮细米粥呢?这细米可金贵,你咋舍得?”李水水笑着眼疾手快把锅盖稳上,没露出一点粥,这才说:“啥细米粥,就是点麸皮。”王婶有些疑惑,难道真看晃了?她看这锅里白白嫩嫩的,哪里像麸皮……等粥煮得差不多时,冬至也回到了家。家门口就能闻到浓郁的鸡蛋米香味。冬至脸色微白。这到底是他的家,家里有一个地方嫂子永远不会去,正好在东角,正对着厨房。他趁李水水进屋连忙藏到以前的猪圈里。刚关上门,爹娘就从屋里出来了。老两口笑的眯起眼睛,看到锅里的白米粥直夸李水水有能耐。紧接着。冬至就看到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往日瘫痪的大哥不仅好腿好脚,甚子还利落的将一旁的木桶搬到了厨房。“哎呀,整天躺着,我这腿脚都难受的紧。”“快把门锁了,别叫人看着!”冬至就那么看着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行热泪。他想冲出去问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甚至在心里反复替家人找借口。大哥的腿也是最近才好,没来得及告诉他。可能米是今天新买的……他今天回来也会有米吃。对,就是这样!等院里没人,冬至从后墙翻走,麻木地去上工。到了工地上,冬至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同他一起做工的张叔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冬至,你今儿咋啦?看着没精神。”冬至勉强挤出个笑容,说:“没事,张叔,可能昨晚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了收工,冬至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家里传来欢声笑语。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李水水看到他回来,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眼神也开始闪躲。“冬至,你回来啦。”父亲的声音响起,但语气里没有往日的关切。冬至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问道:“爹,娘,大哥,今儿家里有啥好事,这么热闹?”他期盼着家里人能同他说,你大哥能站起来了。可是没有……李水水抢先说道:“没啥,就是家里来了点亲戚,吃了顿饭。”说着,她指了指桌上几个空碗,里面还有些残留的汤渍。冬至看着那些碗,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冬至,今儿的工钱呢?”冬至掏出那一串铜板,李水水数了数。十九个。脸色马上阴沉:“冬至,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是不是不想家里好过了。”爹娘也跟着说:“冬至啊,你大哥得吃点有营养的。”“冬至,上工要认真啊,这点铜板,家里怎么活啊!”或许是看到他神色不对,春生唉声叹气。“冬至,都是大哥拖累了你,早知道大哥就去死了。
活着也只能拖累你。”“冬至,你看看你,你想把你大哥逼死吗?还不好好上工。”“冬至,我跟你爹没本事,全家就靠你了啊!”这些话在耳边反复叮嘱,冬至觉得有些可笑。他一直拼命干活,为这个家付出一切,可家人却如此对他。冬至突然觉得眼前的家人无比陌生,他们的嘴脸是那么的丑恶。他想问问爹娘,难道他就不是他们的儿子吗?为什么不替他打算打算,为什么大哥好好的不去上工养活家。为什么……“冬至,今天没饭了,你回屋里好好想想吧!”李水水失望的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冬至没说话,只是拿着斧头将厨房门口的柜子砸开。里面放着一碗金黄的玉米饼,一看就没少放油。“你做什么!”李水水惊出一身冷汗。冬至看着柜子里满满当当的粮食一声不吭,拿起饼子就往嘴里塞。软,香。他有十几年没吃过了。最后一次吃是在大哥结婚当天。第一次,也是……气氛寂静的有些可怕。春生爹娘本来呵斥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中。最后还是李水水打破这般寂静。“冬至,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吃饭跟嫂子说一声就是,嫂子……”她伪善的面容在对上冬至通红的眼睛,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等冬至吃完,他放下碗筷,看着一家人,拿着斧头直接冲到春生的床铺,一斧头下去,爹娘的尖叫,嫂子的惊恐。还有……大哥连滚带爬的躲避……“大哥,你腿,不是好好的吗?”春生脸色煞白,双腿本能地快速移动,完全暴露了他腿好的事实。一家人都愣住了,随即爹娘开始哭天抢地,“冬至啊,你这是要造反呐!”李水水也尖叫着,“冬至,你疯了,怎么能对大哥动手!”冬至冷笑一声,“我疯了?这么多年我拼命干活,你们却一直瞒着我,把我当傻子一样骗!”他把斧头一扔,血红的眼睛仿佛要滴下泪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分家!我要分家!”六个字,他前所未有的轻松……一家人听到“分家”二字,瞬间安静下来,随后又炸开了锅。爹娘哭嚎着说冬至不孝,李水水也在一旁帮腔,说冬至没良心,春生则低着头,不敢看冬至的眼睛。冬至不为所动,他对这个家心灰意冷。“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这个家的人,你们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他冷冷地说道。爹娘见劝不动冬至,便开始耍起无赖,说家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冬至一分都别想拿走。冬至冷笑一声,“我只要我这些年应得的,剩下的都给你们。”他不想管大哥大嫂是不是有别的来钱路,他只知道,从今以后,他不必像一个老黄牛一般为这个家考虑而舍不得给自己花一分钱。他看着露出脚趾的草鞋,看着露出的脚趾,无比坚定这个念头。他要分家,他不信凭自己的手,不能争出一个家。他要成亲。要媳妇孩子热炕头。要为了他自己往下活!想到以后的生活,先前的悲愤消散的是那么突然。看着微胖的爹娘嫂子和哥哥,再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冬至笑了,他怎么就那么眼瞎,以前从来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