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珞带千回来到了一座荒芜的宫殿,很是萧瑟。甚至宫殿的牌匾也有一边挂了下来,已经结了许多蜘蛛网。季珞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千回走了进去。这就是静宫,用另一种说法,就是冷宫。千回随着季珞进入了一个小宫殿。她甚至不愿称之为宫殿。因为这间房间四面漏风,屋子里只有一张破烂的软榻。窗户的窗纸已经没了,门的木板也是残缺的。季珞平静道:“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千回怔怔看他。其实暴君的生平她是知道的,让她意外的是,季珞竟然肯自揭伤疤。“我的母亲是名门望族家的嫡长女,自出生起就被有名的道士预言,命格贵不可言。”“她的容貌,见过的人无不惊叹。而我那父皇,呵,自然也不能免俗,一见倾心,百般示好,终于博得我母亲的青睐。”千回就着灯光看向季珞,从季珞的精致眉眼便可知他的母亲是如何的美丽。“在我五岁前,母亲颇为受宠,而我连带得身份地位也不俗。”千回知道,后来的一切就都变了。“直到我五岁生辰宴上,那个道士又云游回来,甚至被父皇请入了宫里。这次他看的命相,是我的。”“此子命中带煞,身负血债,恐有亡国之象!”季珞就这么淡淡地说出了那个道士的原话。“我父皇嘴上说着不信,却开始冷落我的母亲。”“并将那道士抓去处以极刑。”“直至以何家为首的众官员联合上奏,父皇才假装不情不愿地把我和母亲送到这里。”从此,季珞便备受欺凌。其实他那好父皇原本是想杀了他们的,但被何皇后保了下来。虎毒尚不食子,为避免百姓说他残忍罢了。但实际上,那个道士只是受了何皇后的贿赂,刻意在大庭广众下描黑季珞。而保下他们母子也是为了折磨他们。何皇后就是何盼宁的姨母,何惠。何家原本是清流忠义之臣,奈何何皇后却嫉妒季珞母妃,故意诬陷,甚至不惜跪下请求父亲参季珞母子一本。何老年纪大了,最宠爱的便是他的小女儿何惠,便一时糊涂应了她所求,成为了一生的污点,也就此引火上身。故而季珞上位后,才刻意假装轻信奸臣,将何家诛了九族。“纵使我与母亲已身陷囹圄,何惠仍不放过我们。给我母亲身上种下了火蛊,让她时时头痛若疯。”她清醒时,待季珞极好,教他写字。但也仅限于此。她很少清醒,最终也只教了季珞认字写字。所以他不会琴棋画,后来也不曾学,因为无用。她不清醒时,就会鞭打季珞,折磨他,辱骂他,诘责他是个灾星。而别的皇子公主,甚至官员之子,每个都能对季珞踩上一脚,更有甚者,看上了季珞的容貌,调戏于他。所以季珞十分讨厌有人论及他的容貌。“我与陆月凝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她父亲只是个小官,她也只是最不受宠的公主的伴读。陆月凝是唯一一个没有欺负季珞,并且偷偷帮助他的人。于是,季珞最后应了陆月凝所求,给了她贵妃之位。“直到有一日,何惠又来到了静宫,同我母亲说,有一法可解她身上的火蛊,就是把它引到我的身上。”诛心之策,不过如此。千回默默握紧了季珞的手。季珞仍然记得那个画面。他的母亲上一刻还在温柔地帮他束发,同他说:“我不会这么做,小珞是我最爱的人。”下一刻就将他打晕。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母亲是清醒的,她的目光是悲伤又决绝狠厉的。于是,季珞便成为了火蛊下一个折磨对象。
但是他的母亲还是死了。在火蛊离体的那一刻,原来的宿主会承受莫大的痛苦,于是他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便撞柱而死。那年季珞十岁。而他的母族终于在被皇帝处处打压没落之时,找到了季珞。季珞也由此筹谋十年,最终杀了所有皇室血脉,登上皇位。朝堂上反对一个,他便杀一个,仅仅杀了数十人,这些人就学会了明哲保身。“既然那个道士如此预言,我便照他所做好了。”简单轻松,快捷方便。“我是不是不适合当皇帝?”季珞凝望着千回。千回犹豫了,但她最后还是坦然地回望季珞,轻轻点了头。他不只是残暴不仁,他根本没有治国之才。加之火蛊不去,恨意始终不消。每发作折磨他一次,他便更恨一分。借着微弱的灯光,季珞清楚地得到了千回的回答。他自嘲一笑:“那你想杀了我吗?”千回这次毫不犹豫:“不想。”她恍然间看到季珞的眼里跃动着光。他最后问:“我可以相信你吗?”其实他更想问,你有没有事瞒着我?但季珞还是怯弱了。不问,万一她说了呢?万一她不说,他又该如何对她?季珞上前一步抱住千回,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千回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可以。”她的回答,好,也不好。好在可以相信,不好在言尽于此,别无他话。千回知道,他是在问香包的事。白素隔一段时间便会给她换药。其中有一次她的香包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她假装没发现,也没同白素说。之后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原剧情中,这个香包里的药是白素直接用在季珞身上的。缓解她的哮喘是真,但她的病在这个古代本就难治,这些药不过抱薪救火。更多的是针对季珞,看似缓解火蛊发作,实际治标不治本。若是没了这些药,火蛊会发作的更为频繁,更为剧烈。但若是用得久了,也会有抑制不住的一天。本质这药,是加剧季珞痛苦和加快死亡的一环,如同饮鸩止渴。早在白素来之前,何盼宁便在月贵妃的吃食中下了这药。无毒,对寻常人无害,独独针对季珞。因为月贵妃对季珞有恩,月贵妃每月会有三四次邀请季珞一起吃饭,季珞不会拒绝。月贵妃很好地把握了度,在季珞勉强可以忍受的范围。何盼宁也把握好了度,不惹人怀疑。千回一直知道这件事,但她自有用意,她不能说。想必香包丢失那次,季珞就已经知道了香包有问题。所以,季珞,你会相信我吗?你带我来这里,告诉我你的苦衷,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吗?千回无奈一笑。他不必说。她的心早就偏向了他。他总会知道原因的,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