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条玉带上嵌了八块玉石,官级四品,在地方应是……知府。 秦霁讶异一瞬,她爹爹三十多岁都还在当五品的通判呢。 思及父亲,她心头一沉,咬咬唇,将心事压下。 陆迢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道:“下午我让人送避子汤来。” 语气冷淡,眉间疏远之意甚是明显。 秦霁听懂他的话后瞳孔倏地放大,人也僵在了原地。 陆迢捏着她的下巴转回原处,自去了净室盥洗。 到了早膳摆上时秦霁也没出现。 绿绣面上藏不住不安,大爷是个挑剔的主,姑娘这样让他等,说不准要惹恼他。 她上前福身道:“大爷,我再去催催姑娘,她盥洗完又回房了,许是打扮呢。” 陆迢往外望了眼,淡声道:“不必管她。” 绿绣面上的不安变得更为明显,姑娘这是已经得罪完了? 陆迢把茶盏搁到桌上,汝窑青瓷和檀木碰出压抑声响。 绿绣立时低下头,心里打起了鼓。 这下人心思摆在脸上,陆迢微微蹙眉,冷着声道:“她住在这儿,你们便将她服侍好,懂么?” 别玩阴的阳的那一套,看他脸色,对她行事。 对她行事自有他来。 绿绣垂首应是。 陆迢慢慢用起早膳,对面的圆凳一直空着。 昨夜的事并不在预料之内,他本想这几天先让她清楚眼下是何情形,让她清楚他与她之间是何关系。 可他这个外室勾人的手段实在厉害,且很能豁得出去。 陆迢并不介怀,毕竟昨夜——那滋味很是不错。 虽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但有些东西,陆迢需得叫她明白。 他们之间,掌控在他。 他不会让她打歪算盘,若是想着靠孩子威胁国公府,那就走偏了。 她很聪明,只需稍稍提醒应能想得明白。 秦霁当然想得明白,陆迢出去后她坐到圆凳上。 细嫩嫩的手指绞起了裙裳,既懊恼,也后怕。 怎么能把这件事忘了? 在醉春楼中待了二十多日,以前信耳听来的悚闻都变成了一幕幕发生在眼下的现实。 在楼里,避子汤是抢着喝的好东西。鸨母吝啬,接客不多挣不上银的花娘是没有避子汤喝的,等她们生下孩子,孩子也是花楼里的人。 若是不小心死了,就正好省下她们吃喝的钱,再买些新的过来。甚而还有些畜生,就要挑那些有孕的。
秦霁见过月娘喝这个。那还是有天半夜,秦霁从楼里回院子,月娘拜托她去煎出来的。 月娘说,这药要立时喝下效果才最好,喝了避子汤仍怀孕的事也不少见,这样的孩子多有先天不足,生产时一尸两命是常有的事。 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秦霁独自心惊许久,推开房门,正撞见往前门去的陆迢。 “大人。”秦霁着急唤他。 陆迢停下来,她小步快挪地走过去,跨上游廊脚一抬,绊到了台阶,在这男人跟前猛地一个踉跄。 秦霁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衣服才没倒下去, 下面被劈开了般,钻着心的疼。 她咬住唇,鼻子一酸,又把泪收了回去。 陆迢则一动未动,手负在身后,掌心将扳指握得却是紧了些。 到秦霁直起身子,他才淡淡地问,“你还有何事?” 她定是又想了什么招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秦霁对这张冷脸露出个讨好的笑,嗓音清甜,“大人,能现下找人送避子汤来么?” 阳光穿进廊亭,映在她藕粉的花褶裙边。 晃晃悠悠,显出几分娇俏来。 陆迢没有应声。 她这句话,在他脑中过了三遍。 直到秦霁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才听到陆迢口中落出一个“好”字。 秦霁眨眨眼,渐渐消退的笑容重新放大,两只纤细的胳膊虚抱住他的腰,“奴想要最好的,不伤身子的,成么?” 她摸到他负在身后的手,学着他捏自己般,捏捏他的手,头靠在陆迢胸前蹭了蹭,声音放软。 “我会喝光的。” 陆迢这次只将她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抽出手提着她的后领,将人往后移出一步远。 幽深的眸光停在秦霁脸上,半晌,他讽笑一声,薄唇轻启,“如你所愿。” 秦霁心中巨石落地,没听出来陆迢这会儿的不悦,即时推着他的手肘往前,嗓音仍是甜甜的,“那大人快些去上值吧,这会儿想必要迟了。” 太阳都照到哪儿了,别呆在这里吃空俸禄。 陆迢正转身,被她这么一推不由顺势走了几步,绷着脸咬住了后槽牙。 她是把这里当作了京城,他还要上朝点卯么? 到底是没回头和秦霁说出这句话。 上了马车,第一件事是将赵望赶下去。 “去杏和堂买副避子汤送回来。”陆迢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她用的药。都要最好的。” 杏和堂是南边唯一一所挂了牌子称主要为妇人看病的药局,里面坐堂的医者都是层层考试筛选而出,且多为女子,在金陵多有美誉。 赵望昨夜已经震惊完了,此刻显得较为冷静,“是,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