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僵持开始得莫名其妙。 半晌,秦霁蹙了眉,对他说出几天里最长的一句话。 “松开。” 黑暗中,陆迢重重蹙起了眉,语气不善,“你这样求人?” 她在求他?荒谬可笑。 秦霁忍了这个人太久太久,此刻心头的怒气一股接着一股往上冒,怎么都压不下去。 手被他紧紧箍着,挣也挣不开。 念头一旦产生,在愤怒的驱使下行动起来也只是一瞬的事情。 “谁在求你了?” 她抬高腿,往陆迢腹中踹了一脚。 既快又狠。 陆迢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迷惑,转瞬便迎来一记。 舌尖顶住上颚,好一会儿,他冷笑了声,“好得很,秦霁。” 今夜的对话就此结束。 陆迢松了手,翻身朝外,把她的头发也放了出来。 此后一连两日,陆迢与秦霁默契地视彼此为无物。 第三日,陆迢休沐,避无可避。 司未一早打完拳,进到偏厅,发出一句实心的感叹,“大爷和姑娘在一起,屋子里都要凉快许多。” 秦霁对她笑了一笑,陆迢则送了她一记冷眼,抬步出了门。 同卫霖见面的地方在城西一片密林。 笃笃的马蹄声靠近,骑马的年轻男子中等身材,肤色略沉。见到陆迢后他急急勒停了缰绳,翻身下马。 “大人,叫您久等。”卫霖拱手朝他行礼。 “刚到。” 卫霖憨厚一笑, “大人,提及的那人我有过几回接触,他行迹颇为复杂,详细事项已写在了纸上。此事我不敢假手于人,只好麻烦您亲自跑这一趟。” 他一面说着,一面蹲下身,两只手伸进了靴中。 陆迢知道这人臭毛病,要紧的东西一定得往鞋里塞。 他偏过头,才要从袖口抽出提前备好的布巾,余光先瞥见了不远处微微摇动的树影。 卫霖耳力极佳,此刻也辨出附近的声音,停下了动作。 陆迢低声道:“继续拿。” 说着,从袖中取出了另一样东西,从卫霖眼前闪过时,泛着涟涟银光。 不远处,树上一声闷响,树前的黑影踉跄两步,应声而倒。 陆迢取出布巾,把卫霖手里的那封信包好,重新放入袖口。 这才缓步走向刚刚那人,斜乜过去,他还大口喘着粗气,只是进少出多,声音像漏风的窗。 陆迢敛起眉,看过他喉间伤口,是匕首太薄的缘故,伤口太细。 又是笃笃两道马蹄声靠近,陆迢侧眼,近前的人穿着一身官服,不出意外,应是他在济州的新上峰。 李思言走的小路,远远地,先是听见不同寻常的一声响,继而便看到一人倒在了地上。
这人他还认识,当日领职时,就是此人倒的冷茶。 陆迢拱手对他作揖,“下官见过李大人。” 李思言的目光转回了眼前这人身上。 身量高大挺拔,面相却只道得上一句平平无奇,过眼就忘。 且青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思言颔首,淡淡扫了陆迢一眼。 “原来是你。” 他夹紧马腹,正欲往前,眼睛却被侧旁的银光晃了一晃。 插在树上的那把匕首,柄身——是银制的。 李思言看过去,陆迢已抽出匕首,正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匕身的弧光亦很是相像。 他勒紧手中的缰绳,黑马打了个响鼻,抬腿踏上几步,又回到陆迢身旁。 “匕首给我一用。” “大人要做什么?”陆迢握住了柄身,并不递出。 他恭敬道:“下官愿意代劳。” 风来园。 近段日子,秦霁过得规律了许多。 白日午睡,醒来是不变的申时。 秦霁醒后,抱膝坐了会儿才下床。不成想刚跨出听雨堂的门,便被一个小丫鬟撞了个正着。 小丫鬟手里端着补汤,步子急匆的匆,一个转眼,连汤带料全都泼到了秦霁身上。 小丫鬟吓得不行,忙抽出帕子给秦霁擦。 “姑娘,实是对不住,方才未姐姐说想喝鸡汤,王妈妈做了,叫我送过来,我却一直找不着地方……” 她擦拭的动作手忙脚乱,急匆匆地解释,说到后头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秦霁见过这小丫鬟几回,平时不是个莽撞人,轻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无妨,你下回走慢些。” 秦霁往净室望了一眼,问道:“热水备好了么?” 近日里,她都是这个时辰沐浴,已经无需再提前吩咐。 小丫鬟忙道:“备好了,我这就叫人去倒上。” 秦霁在听雨堂等了会儿复才出去。 净室里的门虚掩着,里面热气蒸腾而上,没有其他声音。 秦霁沐浴时一贯都是如此,备好热水后不要他人在旁服侍。 她此刻亦没有多想,关上门,来到屏风旁,解开衣带,将身上沾了油汤的外裳脱下。 裹在鼻尖的荤腥味随着褪下的裙裳而消减不少。 秦霁舒了口气,手放在衣襟处。她才要脱下一件,旁边浴斛忽而响起了水声,一道男声紧随其后—— “把我衣服拿来。” 她身子一僵,头慢慢转向旁边。 陆迢两肘搭着斛壁,裸身泡在水里,正抬眼望着她。